凡人歌 第五章 人到中年,遭遇了一场飞来横祸(第3 / 3页)
早晨,老那开着车到了公司楼下。刚要把车停进他的专属车位里,一个人突然斜地里冲刺出来,差点撞上他的车,是一个中年男人。老那吓了一大跳,紧急踩住刹车,吼道:“你找死啊?”
老那把被子抱回卧室。幸好风波发生在母亲起床之前,他但愿这场心力交瘁不要把母亲卷进来。昨晚他说的话是过头了,妻子气未消也是应当。等今晚回来,该下跪自扇耳光他都认,但现在他得去上班,把穷凶极恶的生活安抚住。
赵鹏举说着,老那听着,一边上网在“天眼查”上查了查,发现自己担任法人的公司的确曾经有两家,一家叫信达美容商贸,一家就是正大阳光。两家公司是同一时间成立的,正大阳光股东有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就是那个许意超。信达美容早在一年前就做了法人变更,所以目前他担任法人的只有正大阳光一家。
沈琳道:“谁让我生二胎的?我生完二胎都多大了,谁要我?”
老那带着这个男人到楼下的咖啡厅,一聊才明白,正大阳光美容专门经营美妆用品,他叫赵鹏举,是个面膜供货商。前几年和公司合作都很正常,但这两个月公司突然现金流紧张,结不了账了。供货商们知道消息后,纷纷上门来要求结账。于是公司的现金流一下子就断了。上个月他去公司,发现公司大门紧闭,总经理许意超不知所踪,微信不回,电话关机。赵鹏举无计可施,不知怎么调查出来老那是公司的法人代表,就找上门来了。
一旁小床上正在睡觉的子轩被吵醒了,一个激灵,挥舞着小手哭了起来,两人不约而同看着这个“罪魁祸首”。沈琳下了床,把他抱在怀里哄着,他很快又睡着了。
老那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刚要把车停好,脑子里突然轰的一声,想起王总两年前曾经要走他的身份证,注册了一个公司。这个公司两年来从不需要他出面,甚至连签字都不用,他也就慢慢淡忘了有这件事。反正一个大集团底下注册许多个分公司,这也是常态。但他记得那家公司叫个什么信达美容商贸,并不叫正大阳光啊。可这个人不会无缘无故找上门来。
中午销售副总姜山来了,两人吃中午饭,老那说起这个事,姜山说不行就跟秦总汇报吧,这是集团的事,不该你个人买单呀。老那踌躇,本能觉得不该找秦玲玲。这几个月秦玲玲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平常在走廊擦肩而过时两人也仅是点头打招呼,她总是一副忙碌且抑郁的神情。这能理解,丈夫出家,妻子能高兴得起来?而且王总出家的消息很快传开,业界一片哗然。投资人立刻撤资了,A轮黄了,秦玲玲又如当头一棒。这段时间总裁办公室的门一直关着,除了她的哥哥秦锋外,老那就没见别人进去过。两兄妹关在里面,不知道在谋划什么。现在公司平静下暗流涌动,高管层里一片恐慌。局面就像在玩狼人杀,不知道谁会被杀。他再主动跳出来提这件事,搞不好是自杀。
老那突然暴跳如雷:“这么多年,你吃我的喝我的,一分钱没挣过。钱都是我挣的,我想怎么花,你管得着吗?”
老那到公司,问财务部听没听说过信达美容和正大阳光美容这两家公司。财务部说信达美容是公司旗下的,但后面那家没听说,也没听过许意超这个名字。老那心突突地跳,手心出了汗。
沈琳惊呆了。
老那好不容易把赵鹏举敷衍走,临走时赵鹏举恶狠狠地笑:“你跑不掉的,我知道你们这种人,大不了宣布公司破产,账就赖掉了。不过呢,你只要还在每一天上班,我就“每一天'来找你。”
沈琳把儿子轻轻放回小床,小声道:“网银密码是我手机后六位,钱都在常用的那张卡里,你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吧。”她从衣柜里拿出一床被子,转身离开。老那后悔莫及,瘫倒在床上。
男人道:“我不兜圈子,你也别跟我装傻。正大阳光美容是不是你的公司?欠我的八十万货款该给我了。”
沈琳躺在沙发上,浑身僵硬,淌着眼泪,瞪着微光中的天花板。多可笑啊,就在前几天,她还以胜利者的姿态教训弟媳妇要珍惜婚姻,没想到经典的情节马上就发生在她身上。被老公训诫吃软饭的场面,是所有全职主妇的噩梦。但人就是这样,出车祸、得绝症、老公出轨变心、破产这种事,都只会发生在别人身上。自己是主角,当然有主角光环罩着,风调雨顺。那些女人要独立、不要手心向上朝男人要钱的教诲,每日在看,甚至有时还会在新闻下面点评两句,但就像隔了一堵墙一样,道理从未真正走进自己心里。她真的是在仗着孩子吃软饭吗?是的,不然为何这么多年,一次次求职未遂,居然又生了二胎?人人劝她要二胎,并不是她一定要生二胎的理由。她也不是个盲从的人,之所以生二胎,是因为那样就可以做忙碌状,逃避上班了。老板的脸色当然比老公的脸色难看。早晚高峰挤地铁,在办公室和同事钩心斗角,耐下性子给客户赔笑脸一点点磨来业绩,哪有在家待着喝咖啡爽?至于家务嘛,公司上班有KPI考核,实打实一点不能少,可家务育儿却没有。地板擦得滑光可鉴或看不出有明面的脏,菜做得可口或勉强可下咽,被褥枕套一周一换或者半个月一换······这些并没有硬性标准,全看主妇心情。
男人打量着他的宝马,嘿嘿冷笑道:“那伟,伟总,早啊。”老那不认识这个人,道:“让开,我要停车。”
沈琳一夜未眠,打定主意,天一亮马上去找工作,否则这个家她真的一刻也没有脸待下去了。然而早晨六点,儿子照例醒了。他睡饱了之后醒来从不哭,只是在自己的小床上一骨碌爬起来,欢快地“咿呀”叫着,像是在说“我醒啦,有没有人理我呢?”这时沈琳听到他在卧室里发出叫声,刚想起来抱他,门开了,老那把他抱出来,眼神求饶地看着她。他也没睡好,眼睛里全是血丝。沈琳不理他,接过儿子,低头开始给他喂奶。孩子从前是她的资本,此刻是她的负债。现在连给儿子喂奶她都觉得装模作样,像是员工在老板面前故意表现,非常不自在。
老那一发作便不可收拾:“你一盒擦脸油四五千,一双靴子三四千,我说过什么了吗?我天天当牛做马,连花自己钱的权利都没有了?”
赵鹏举道:“说实话,我不知道你这个正大阳光美容和每一天医美科技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你和许总到底在唱什么戏。我查过了,从投资上来看,两家公司没有关系。但从渠道来看,正大阳光和每一天又有很多重合。算了,我也不需要知道你们的关系,欠账还钱,天经地义。”
沈琳气得结结巴巴:“我,我上不了班,还不是因为这个家?”
老那情知不妙,但不能告诉眼前这个男人说他只是出了个身份证让老板用了一下,这公司与他毫无关系。他面上装出镇定的样子:“公司一时周转不开,也是常有的事。我觉得你们给许总一点时间,他肯定会解决的。”一边心里犯嘀咕,这个许意超是谁呢?难道是集团派过去的管理人员?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秦玲玲,让她出面解决呢?可万一她埋怨自己沉不住气,见风就是雨,直接把她这个大老板推出来,一点小事儿都不知道帮集团拦着,是不是也不好?
老那粗鲁地打断:“快他妈得了吧你!你上不了班,就是因为你懒。有人养着多爽啊,孩子不过是你吃软饭的借口,少拿他们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