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观澜（第1 / 2页）

“赤魃有平黑夷的大功，气盛些也是难免。”灭蒙咳了几声，背又佝了三分，“我老了，身子骨不如从前，再过几年就要退下去养息，教中的事就交给年轻人了。”

露珠在竹叶上闪亮，灰紫的晨光初透，灭蒙已经起来抽完了一袋旱烟。他苍褐色的脸庞纹丝不动，长久地凝视阿兰朵的帐篷，隐约可见一条金色小蛇在帐边游走，直到天光大亮，他磕了磕烟管，服侍了几十年的老仆役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早食。

阿兰朵尽管也觉得灭蒙老而怯懦，场面上还是抚慰了几句。

他们这一路带的教奴不少，担着竹轿软帐，行路不疾不缓，服侍得相当舒适。

“赤魃能力出众，将教中打理得万事安好。”灭蒙仿佛十分欣慰，“下辖的村寨也十分恭顺，许多教众都夸他是山神化身，天生的英雄。”

“不许他走，就说没有出教的规矩！”阿兰朵又恼又嗔，那般可心的人，就算眼下一时不能上手，她也不愿纵走。

阿兰朵心下懊恼，这一阵赤魃看得紧，她已经许久不曾去往竹楼，加上赏景的余悸，那温润润的中原公子生了畏惧，想出教也不足为奇。

灭蒙自然是应了，又做出三分难色：“不放也无妨，不过他瞧上去心惊胆战，日日受怕，万一忧患过度染了病也是麻烦。”

灭蒙老于世故地笑了笑：“中原人胆小，怕是赤魃有些凶，把他吓着了。”

阿兰朵这下真犯了愁，想了半晌才道：“我回去哄哄他，再不让赤魃刁难。”

血翼神教下辖的寨子有数百个，不可能全数检视，所谓的例行仅是巡游几个数万人的大寨，即使如此，因聚居的寨落相隔甚远，转一圈也要花上十余日。

他又啰啰唆唆地说了许多，尽在赞美赤魃如何英勇。阿兰朵越听越不舒服，最后硬生生截断了他的话语，忽然有快马从后方赶上来。马背上是赤魃身边的一名血侍，追上一行人气促地禀报。

阿兰朵走后的第二日，乌玛习惯性地在曦光将明时醒来，起床漱齿盘发，对镜理妆。这么些年，她头一次这般长久地看自己的脸，眉目姣秀，肌肤光滑，未至三旬，眼角已经有了皱纹。她爱惜地抚摸着光润的脸庞，镜子里的人笑了一笑，坠下了一滴泪。

阿兰朵俏颜变色，一挺腰在轿上坐直了：“他要离教？为什么？”

灭蒙不紧不慢道：“好歹是客人，对本教又礼敬有加，赤魃大人确实莽撞了些，圣女从旁边多劝一劝也就好了。”

用过早食一行人继续赶路，阿兰朵乘着竹轿，灭蒙骑着马，在一旁说一些寨子里的趣事，哄得阿兰朵不时娇笑，气氛松散融和。灭蒙仿佛不经意地说起：“前几日那个中原公子私下与我说，想离开神教，找一处边寨居住，本教从来没有入教又离教的前例，倒是不太好办。”

阿兰朵悻悻地揪碎了一朵野花。赤魃那个混泼的夯货，明明答应不去找麻烦，却迫得人待不下去，简直可恨。

等阿兰朵钻出帐篷，迎接她的是灭蒙慈蔼的笑脸，阳光穿入林子，晨鸟声声轻啼，又没有赤魃在身侧烦叨，阿兰朵顿时觉得身心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