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隐秘,破茧而出(第3 / 3页)
我不配开车,我不配有钱,我不配拥有安逸的生活,我不配拥有幸福的人生。我不配!
俞笑刚才又在发呆,她懊恼自己最近走神走得越来越离谱,连开关门的声音都没听到:“我累了,歇会儿。”
仿佛只有这样,俞笑才能感受到稍许的心理安慰。
他开灯,发现一个人背对着自己坐在地板上。“笑笑,我回来了,怎么没开灯?”
看到开门的是老妈,俞笑才发觉自己竟然回到了这里。老妈见女儿红肿的眼睛和惨白的脸色,以为女儿和女婿有了矛盾,便拨通朱鹤的电话,刚想质问,却被俞笑抢去话筒。她用平静的语气告诉朱鹤,父母家有些事,她会住几天,让他不要担心。
车子停在一块空地上,俞笑用双手捂住嘴巴,泪如雨下,不能自抑。原来如此。
“嗯。”俞笑随即走向厨房,准备给朱鹤倒杯柠檬水,却失了手。杯子滑落在水槽里,洒下的水溅到了她的身上。她从未告诉过朱鹤自己是瓦胡同案件的目击者,朱鹤并不知道她认识宋诚,更不该知道宋诚是一个警察。
真相竟然如此。
俞笑便把宋诚的名字、手机、婚礼日期、桌数发给朱鹤,朱鹤随手转发,看到了“宋诚”的名字:“你的警察朋友?”
那个未满十六岁的少女,在经历人生最为困难的时刻,是施暴者虚伪的反省、带有威胁的告诫,让她害怕自己的人生就此转折,让她担心自己会被列为另类,让她恐惧自己的家人被人歧视。在家里默默疗伤之时,她的痛苦无处诉说,她的绝望无人知晓,她的愤怒无法发泄。此后的日子里,表面如旧的她,实际成了另一个少女,自卑、敏感、多疑,渐渐远离朋友,远离快乐,远离曾经对未来的憧憬。她曾担心施暴者今后会借此要挟,逼她就范,终日处于担心中,万幸这个担忧并未成为现实。她以为是施暴者的良心发现,让他真正明白了对与错,所以她才会对自己当年的退缩、软弱,未能第一时间寻求学校、家人、警察的保护感到心安理得,原来真相并非如此,这一切都是为了掩饰自己自欺欺人的懦弱。
朱鹤开门却发现房间漆黑一片,以为俞笑在外面,他有些不高兴,拿起手机查看信息,才想起来没有告诉妻子自己回国的时间,而最近一次与妻子的信息联系还是三天前,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二人竟然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俞笑妈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在她眼里任何事都没女儿的婚姻稳定来得重要。俞笑放下电话,轻声说没事后便进了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她背对着门,蹲下啜泣。就像那年一大早跑回家,关上房门,背靠着门,蹲下痛哭一样。她一直以为十六岁那年的痛苦是此生最大的痛苦,不料这次竟来得更加无助和绝望。
酒店业务版块的副总本来想亲自送朱鹤回去,顺便讨论下工作,但朱鹤已没心情,上了自己司机的车直接回家。
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从美国回来的朱鹤,在北京时间晚上九点抵达江城,与奢侈酒店的谈判还算顺利,只是在股权占比方面存在分歧。他拿了行李才想起这次竟然没有给妻子带礼物,皱了皱眉头,在美国的这几天他心神不宁,总担心会发生什么。
“对了,我有个朋友想在玺悦酒店办酒席,但没档期了。”“你把对方的信息发给我,我让酒店处理。”
那个人依旧是恶魔,依旧是禽兽,是王大宇的拳头让他成了残疾,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让他不能再作恶。可王大宇呢,却因此坐牢,他甚至为了保护俞笑的隐私,和秦札非常默契地虚构了一个赌博机的理由,但他自己的名声呢?
她闭上眼睛,片刻后又睁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语:“这就是生活。”俞笑走出洗衣房时,朱鹤正将干净的衣服放入衣柜。
许久,她停止哭泣,下了车,漫无目的地走着。在河边,有淘气的孩子往水里扔石块,比赛谁扔得更远。她拿出车钥匙,也用力抛了出去,溅起一片水花。远处有个长发的男生在广场外摆地摊唱歌,这首歌真是悲伤,可是他面前没有任何听众。俞笑站在那里,听完整首歌,从钱包里掏出所有钱,放在了吉他箱里,留下长发男生傻傻地看着俞笑远去的背影。
俞笑从朱鹤的行李箱里拿出换洗的衣服,走进洗衣房,关上门,把衣服扔进去,启动洗衣机,一边深呼吸一边提醒自己:“俞笑,回归正常,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不要去打破生活的平静,你除了孩子什么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