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2 / 3页)
“你找到了吗?”奥利维娅喊。
留下的就只剩衣物和一些随身物品了。博斯从手提箱里拿出几件军服——都是绿色的野战服——还有些内衣和袜子。手提箱最下面是堆六十年代末的流行小说——包括博斯记得自己手提箱里也放着的那本赫尔曼·黑塞的《荒原狼》。手提箱里还有一整条好彩烟和一只带着美国海军菲律宾奥隆阿波苏比克湾海军基地人字鳄徽章的之宝打火机。
多年以后,博斯作为洛杉矶警察局的警察被集结到舒伯特剧院为音乐剧《妈妈咪呀》的西海岸首演做便衣保卫工作。许多要人都会来观看首演,剧院请警方出马加强警卫。博斯站在大厅前方,目光在一张张脸和一双双手上游移,突然,他看见了科妮·斯蒂文斯的身影。博斯像个跟踪狂似的在人群中悄然向科妮走去。他从腰带里掏出警徽,握在手掌心,以备需要时出示,自己好过去并追上她。他没费多大工夫就走到科妮跟前,瞅准她没跟人说话的时候上前打了个招呼:“您是斯蒂文斯女士吗?”
手提箱最上方整齐地放着一摞叠好的衣服。博斯小心翼翼地拿起每件衣服,检查完以后放到旁边的纸箱上。博斯在部队服过役,知道后勤部门的章程,在阵亡士兵的遗物被送到悲痛欲绝的家人手里之前,为了不让家人难堪或徒增伤感,它们首先会被消毒和分拣。所有登着裸体女郎照片的杂志和书籍,所有越南和菲律宾女孩的照片,任何毒品和吸毒器具,透露军队移动、任务策略甚至战争罪行的个人日志都会被拿走。
科妮看着他,博斯试着把两人的渊源告诉她。他想说,鲍勃、她和一些其他人让飞行员掉头那天,他正好也在“避难所”号医务船上。博斯想告诉科妮她当时的举动意味着什么,但他的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很难说出话来。他只能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眼:“一九六九年的圣诞前夜,医务船。”
“那就好,”她回复道,“想要什么东西的话叫我。我先下楼去趟洗衣房。”
博斯把手电筒换一个角度,发现刷子的刚毛里混有几根头发。每根都有一寸来长,他猜想多米尼克进入丛林以后,也像大多数战士那样留起了长发。
可在圣诞前夜,南中国海上起了狂风,海面上波涛汹涌,“避难所”号在海面上四下颠簸。当载着霍普、他的剧团成员及乐队的直升机快要在扇形船艉上降落的时候,船上的人们开始聚集在上层甲板上。临降落时,飞行员们却觉得降落在如此动荡的船上实在太危险了。“避难所”号建造时直升机甚至都还没发明呢!从空中看,船艉的那块小停机坪像张不断移动的邮票。
博斯没有从盥洗包里拿东西,他想把这项工作留给DNA实验室去做。盥洗包里的东西年代久远,博斯担心拿它们出来会遗失包里原先附着的毛囊、皮肤组织或血渍。
船上的人们看着直升机掉头飞回岘港。人群中发出一连串呻吟声。人们缓缓走下甲板,朝各自的舱房走去,这时有人望向岘港的方向大声喊:“别急着走——他们又回来了!”
手提箱里有个皮制的拉链盥洗包,博斯小心翼翼地把盥洗包取出。他要找的就是这个。他打开拉链,把包口敞开,然后把手电筒照进去。包里放着常用的盥洗用品:剃须刀、刮脸粉、牙刷、牙膏、指甲钳、刷子和梳子。
科妮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间明白过来。抱住他搂了搂。科妮在他耳边轻声说:“‘避难所’号医务船是吗?你终于回家啦!”
“找到了,”他说,“都在这儿,我会在上面待一会儿。”
博斯点点头,两人分开了。他不假思索地把警徽放进科妮手里。接着他就离开了,回到人群中执行安保工作。因为没戴警徽,连续几周他都要受好莱坞分局其他警官的白眼,之后他向上面汇报了遗失警徽的事。但他一直把在舒伯特剧院遇到科妮当作警察生涯中的巅峰时刻。
回答前博斯先定了定神。
“在阁楼上找得顺利吗?”
他只说对了一部分。四架直升机中只有一架掉头朝“避难所”号飞来。三次艰难的尝试过后,飞行员终于把直升机降落在停机坪上。滑动门打开后,鲍勃·霍普、科妮·斯蒂文斯、尼尔·阿姆斯特朗和一个叫昆汀·麦金齐的萨克斯管乐手从飞机上走了下来。
博斯觉得没必要介入这种个人联络。他猜测信件里大多包含着鼓励,多米尼克挚爱的家人们祈祷他能安全顺利地从战场归来。
博斯在近五十年后想起回到甲板上的人群发出的声浪时,脊背仍然有一阵触电般的震动。载着伴奏乐队和伴唱歌手的直升机都飞走了,但霍普和同伴却让飞行员掉头登船。尼尔·阿姆斯特朗刚在五个月前成功登月,让一架直升机降落在医务船上又会有多难呢?
手提箱里有沓用橡皮筋捆起来的信。博斯正想拿起这沓信,橡皮筋突然断了。他看着散落的信,都是家里人写的,寄信人地址都是博斯现在所在的这个家。大多数信是奥利维娅写的。
阿姆斯特朗为众官兵鼓气,昆汀·麦金齐独奏了一段萨克斯管音乐。霍普说了些小笑话,科妮用动人的歌喉演绎了朱迪·柯林斯的名曲《一体两面》。博斯记得那是服兵役时经历的最棒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