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五月二十日 星期日(第1 / 24页)
“你刚才喷的广告牌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先回家,或者回去工作,随便你,这儿我来处理。我打算到勤务指挥中心调出报案录音带,回警局处理书面报告;还得看看萨凯是否已经通知家属,如果我没记错,梅多斯的老家在路易斯安那州。还有,我已经安排明早八点进行解剖,我也会顺道处理这件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明天处理好昨晚电视台的事就行。他们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
“没错,但那是明天用的。如果用一大堆纸板盖住橱窗,别人还以为我关门大吉了。我可没关门,照常营业,只不过周末休息罢了,我打算将那板子摆个几天。我喷上‘OPEN’,人家才知道我在营业,你知道吧?明天才营业。”
“说来听听。”
照片中共有七个人,全部都是越战“地鼠”,他们光着膀子,骄傲地展现古铜肤色和身上的文身。每个人脖子上挂着的身份牌都用胶带缠住了,以免在地道爬行时发出碰撞的声响。当时他们肯定在古芝区的E地段,但博斯不记得是在哪个村了。士兵们在战壕里分列在地道入口两侧,那个洞口并不比梅多斯尸体被发现的那个排水管口大。博斯望着照片中的自己,觉得那笑容有点傻,接着想到,在相机拍下那一刻之后,发生了多少事情啊!然后,他看着照片中的梅多斯——他带着淡淡的微笑,眼神空洞。其他人总是说,梅多斯就算待在一个小房间内,眼神也是那般疏离遥远。
“随便你,我说了,我不介意,反正轻松的是我。”
博斯低头看着脚边的碎玻璃,发现了一张粉红色纸片,大约有棒球明星卡片那么大。他捏着纸片边缘拿起来细看,是市区一家当铺的收据,上面写的顾客姓名是威廉·费尔斯,典当物品是一只金镶玉的古董手镯,典当日期在六个星期前,费尔斯当了那条手镯后拿到八百美元。博斯从口袋里拿出证物袋,将纸片放入,然后起身。
片刻后,博斯说:“或许真是如此,但我仍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我想继续查查,搞清楚了再说。”
由于路上开往道奇球场的车流量很大,博斯花了一小时才驶抵市区,他利用这段时间思索在梅多斯公寓所见的一切。房间确实被人搜过,埃德加说得没错,对方来去匆匆,从裤子口袋都被翻出的样子即可得知。但那个人至少可以把抽屉正确放回,也不至于遗漏相框和藏在照片后面的当铺收据。为什么那么匆忙?他推断是因为当时梅多斯在公寓内已经断气,必须赶快处理尸体。
博斯独自坐在沙发上,一边思索案子,一边扫视着房间。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前方茶几上。摊开的纸牌。单人纸牌游戏。他看见四张A都在上面。他拿起那堆剩余的纸牌翻看,一次翻三张,他看到黑桃2、黑桃3以及红心2。看来梅多斯当初停下并非因为该局已无路可走,而是在玩牌期间被人打断。
“这案子和调回总局重案组一点关系也没有。”
博斯坐不住了,他低头看绿色玻璃烟灰缸,里面的烟蒂都是无滤嘴骆驼牌香烟。这是梅多斯抽的,还是凶手抽的?他起身在房内踱步,空气中那股淡淡的尿味又朝他袭来。他走回卧室,打开六斗橱的抽屉,再次检查里面的衣物,没发现什么异常。他走到窗边,眺望街道对面,那是另一栋公寓楼的背面。街上有一名男子正推着超市购物车,拿着根棍子在垃圾桶里拨来拨去,推车内堆着半车的易拉罐。博斯离开窗边,坐在床上,将头往后靠在墙上,那里的白漆如今已呈现暗淡的灰色,他感觉墙壁十分冰凉。
“什么事?”
他对着空气说:“给我些提示吧!”
“博斯,这听起来不赖,但我有些担心你。我的意思是,咱们俩太久没搭档办案了,而且我知道你可能想办几件漂亮案子重回市中心总局重案组,但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对此案如此认真。没错,这地方被翻过,但这并非问题所在;关键是为什么?就目前情况而言,我实在不觉得有任何说不通的地方。在我看来,不过是有人在梅多斯死后弃尸于水库,然后到他家搜寻藏匿的毒品罢了,如果有的话。”
博斯在百老汇出口下了高速公路,然后往南穿过时代广场,来到位于布拉德伯里大楼的当铺。周末的洛杉矶市区通常如墓园般静谧,他也不指望“快乐哈克”当铺会开门营业,只是好奇,想先看看这个地方,之后再到勤务指挥中心。他开过当铺时,见门外一名男子手拿喷罐,在木板上喷出黑色的“OPEN”字样,板子立在当铺临街橱窗的位置。博斯见板子下方脏兮兮的人行道上碎玻璃散落一地,把车停到了路边。待他走到门口时,喷漆的男子已进入店内。他穿过一道电子眼的光束,安装在悬挂于天花板上的各种乐器之间的某处的电铃响了起来。
“嗯,我还有另一件事要你帮忙。明天你从河谷区到警局途中,顺便绕到塞普尔韦达退伍军人协会,看看能否说服他们让你翻阅梅多斯的档案,上面可能有些名字对我们会有帮助。正如我之前说的,他在保外就医时看过心理医生并参加了集体治疗,说不定和他聊过的人知道此事内情。我知道这机会不大。如果他们刁难你,打电话给我,我想办法弄搜查证。”
店内后方男子喊着:“周末不营业。”他站在玻璃柜台上一部镀铬的收款机后面。
“所以你决定自己处理烫手山芋,把轻松的差事留给我,他们来采访时那桩变装癖的案子都已经解决了。”
“对了,杰里。”
博斯认为梅多斯在玩牌时遭人打断且丧命于此,然后尸体被扔到水库那儿。但是为什么?为何不干脆将他留在此地?博斯又将头往后靠在墙上,环视房间里的一切。就在此时,他注意到墙上有一根钉子,大约在六斗橱上方一米处。钉子和墙面在许久之前一起被漆成白色,难怪他之前没注意到。他起身查看橱柜后方,在橱柜与墙之间七八厘米缝隙处瞥见一个掉落的相框。他用肩膀顶着橱柜,将它推离墙壁,拿起相框。他往后退,坐在床沿细看那张照片。相框的玻璃碎裂,可能是掉落在地面上的缘故,玻璃裂开导致那张十寸的黑白照片稍显模糊,由于年代久远,照片的周围已泛黄褪色。这张照片是二十多年前拍摄的,博斯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在玻璃片的两条裂缝之间,他看到自己年轻的脸庞对着镜头露出笑容。
“好的,伙计。”
博斯翻过相框,小心翼翼地将固定住背板垫的小插销拨开。他抽出泛黄的照片时,玻璃终于撑不住了,掉落下来碎了一地。他移开双脚避免踩到玻璃,但并未起身。他凝视着照片,照片正面或背面都没有注明拍摄时间或地点,但他知道肯定是在一九六九年年末或一九七〇年年初,因为照片中有些人在那之后丧生了。
“我想再仔细看看这里,你可以先走,我明天进办公室之前会先去拿解剖报告,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