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追梦者(3)(第1 / 2页)
说,他没上火车,是刚下车。陆行知很纳闷,刚下车?民警说,对呀,我在出站口拦的,看他那个脏了吧唧的样,我以为是盲流呢。陆行知听后有点儿蒙。
服务员拿钥匙刚打开门,卫峥嵘一个箭步冲了进去。他借着墙上半窗透进来的光,看见房间里两张单人床,其中一张床上躺着一位住客,蒙着被子,只露出油乎乎的长头发。听见响动,这人刚要起身,卫峥嵘冲上去把他按住,又掀了被子,反剪双手将他控制住了。卫峥嵘喝道,别动!是姚乐(lè)吗?住客喊道,我不是!哎你干什么你?卫峥嵘想起王旭的话,换了读音问,姚乐(yuè)?住客说,不是我!他不在!卫峥嵘把他提溜起来,是个长发男青年,挺瘦,看起来像是营养不良的样子。卫峥嵘问他,不在?你是谁?瘦子反问,你是谁?卫峥嵘说,我是警察!瘦子说,警察……查房用得着这么粗暴吗?卫峥嵘说,少废话,这是姚乐的房间,你怎么在这儿?瘦子不忿地说,这房是我掏的钱!卫峥嵘有点儿郁闷,问他,姚乐呢?瘦子说,好几天不见人了,吉他都带走了。卫峥嵘又问他跟姚乐什么关系,瘦子说,朋友。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熟。卫峥嵘又看了看他,问,你……也是唱摇滚的?瘦子好像受了侮辱,没好气地说,我是作家!
卫峥嵘带儿子去下馆子,本来想去吃红烧肉,但壮壮非要吃肯德基。1997年南都市刚开了第一家肯德基,里里外外熙熙攘攘,还有找不着座位的人拿着鸡腿堡,大马金刀蹲在门口吃。卫峥嵘看着洋快餐皱起了眉,感觉这个戴眼镜的白胡子老头看着也不像个厨师,倒像个美国老军医。卫峥嵘说,吃这东西干什么?哪有红烧肉解馋。壮壮说,我要吃!同学都吃过。卫峥嵘看看儿子,心软了。他很少有机会带儿子上街,胡海霞俭省,也不会带他吃这个。
据王旭说,姚乐住在一个半地下招待所,很多落魄艺术家都委身在那儿。卫峥嵘到了这个艺术家的“摇篮”地,叫醒一个胖胖的女服务员,报了姚乐的名字。女服务员想了半天,卫峥嵘又提示,唱摇滚的,她才终于恍然想起,喝道,那个货!她带着卫峥嵘下到地下,穿过幽暗潮湿的过道,绕过随处悬挂的湿衣服,在一个房间门外停步。卫峥嵘向服务员比了个别出声的手势,示意她打开门锁。
父子俩进店,排了队,点了两个鸡腿堡、一包薯条和一杯可乐,找了一张靠窗的小桌坐下吃。壮壮大口咬着汉堡,蛋黄酱蹭了一脸。卫峥嵘看着他吃,自己却没动。离婚这几个月,儿子更壮实了点儿,胡海霞虽忙,但把孩子养得不错,像只小老虎。他和胡海霞离婚是因为老吵架。胡海霞对卫峥嵘没日没夜的工作时间越来越忍受不了,这跟她期待的好日子差距太大。而两人又都是暴脾气,短捻炮仗,一个火星就瞬间爆炸。不过卫峥嵘有个原则,再生气也不对女人动手,气急了他就跑到院子里劈砖,砖头劈完了,就回队里打沙袋。但沙袋是公家的,老被他打漏让霍大队心疼得不行。最后沙袋也不让他打了,只好离婚。
回到队里,陆行知已经查到了姚乐的资料,本名姚丰收,父母都是农民,老家离本市一百公里左右。卫峥嵘带上朱刑警和老杜连夜去了姚乐老家,直到早上才开车回来,车身上裹满泥浆,像刚从泥坑里开出来似的。卫峥嵘风尘仆仆,一看就是一夜没睡,眼睛都熬红了,火烧火燎的。朱刑警和老杜扑了个空,两个人也心气儿不顺。
知道了这个事儿,卫峥嵘在队里坐了会儿,抖了半小时腿,喝了两杯茶,但还是坐不住,鬼使神差开上车去了南大。他远远地在生化实验楼前停下车,才反应过来,自己心烧火燎地跑来,也不知道说什么。正犹豫着,他就看见白晓芙从楼门口出来了,接着看见一个男人骑着辆自行车迎着白晓芙而去,后座带着个小男孩,看起来有八九岁,背着小书包。男孩下了车,朝白晓芙跑过去。男人跟她连个招呼都没打,掉转车头就走,朝着卫峥嵘这边骑过来了。卫峥嵘也不知怎的,在座位上不由自主往下出溜了些,抬起手半挡着脸,有些没来由地心虚。只见这个男人从他车旁骑车走过,中等个头,人挺瘦,皮肤黝黑,目光无神,穿衣也不讲究,看起来应该是个工人。卫峥嵘叹了一口气,在车里呆坐了一阵,没有下车。
进了专案组的办公室。卫峥嵘骂骂咧咧地倒了杯水,一气儿喝完了。霍大队早就到了,就等着他们,忙走进来问怎么样?卫峥嵘说,没回老家!老杜感叹道,也就不到一百公里,姚乐两年没回去了,也不给爹妈打个电话,唉!朱刑警也骂道,一个农民的儿子,搞什么摇滚?脑子摇滚坏了!
陆行知刚走,老吕找来了。老吕跟卫峥嵘说,有个爆炸新闻,卫峥嵘要是请自己吃饭就透露给他。卫峥嵘不理他,让他自己憋着爆炸去。老吕又说,白晓芙的事儿。看卫峥嵘要开骂,老吕忙说行,饭先欠着,压低声音说,白晓芙要离婚了。卫峥嵘一愣,问他怎么知道的。老吕说,我小姨子是法院的,白晓芙去了几回了。
陆行知背着包拿着姚乐的小海报正要出门,看见他们回来了,便过来跟卫峥嵘请示,他要去火车站问问。卫峥嵘不耐烦地说,现在问,黄花菜早凉了!陆行知说,火车站有个老民警,神眼老刘,您认识吗?他在火车站专门盯逃犯,一年抓了三百多个。他要见过姚乐,肯定有印象。老杜点头说,老刘是个神人。白跑一夜,卫峥嵘把陆行知当出气筒了,喝道,见过有屁用,逃已经逃了!能查出上了哪趟火车吗?要我说,政府就应该规定,买火车票必须用身份证!陆行知进退维谷,小声问,那……我去还是……?
打你?不是为了柳梦吧。王旭摆摆头发,把疤挡住,说,不是,我对柳梦没兴趣。他唱摇滚的,老取笑我们唱流行的。嘁,就他写的那些破歌,驴叫似的,酒吧都没人请他唱,还总说要去北京呢。我气不过说了他两句……卫峥嵘把话题兜回来,说,你们这个…….专业分歧先放放,那天晚上之后,你还见过他没有?王旭说,没有,昨天有个演出他也没来。
壮壮看他爸不动嘴,问他怎么不吃。卫峥嵘说,爸爸吃不惯,吃了肚子疼,两个都是你的。壮壮看着多出来的那个汉堡,转了转眼珠子。卫峥嵘打个哈欠,搓了把脸,望向窗外。突然,他浑身一紧,定了定神,又睁大眼睛细看过去。马路对面,一个邋里邋遢的长发青年正背着一个破包,披头散发的忧郁独行者正是姚乐。姚乐经过几辆停在路边的自行车时站住了,仔细一看,似乎有辆破车没上锁。姚乐左顾右盼,像是要偷车。卫峥嵘感到刻不容缓,他叮嘱儿子在这儿别动,哪儿也别去,自己去去就来。说完起身,大踏步冲出肯德基。
咬咬嘴唇,幽怨地说,这人就是个混混、流氓,暴力得很。卫峥嵘看王旭一脸愤恨,猜出来了,他打过你?王旭脸色有点儿不自然,默认了,扒开头发给卫峥嵘看,他头上有道疤。卫峥嵘问,他为什么
卫峥嵘没找到姚乐,回队里查他,没想到“姚乐”这个名字也是后改的艺名。没办法,卫峥嵘找到陆行知让他去派出所找外来人口登记信息。
卫峥嵘正要瞪眼睛,突然听到背后有孩子叫爸爸,卫峥嵘转过身,看见了壮壮,小孩虎头虎脑背着小书包。当爹的顿时换了一张脸,眉开眼笑,问儿子怎么来了。壮壮说,爸,我想你了。放学了,我在路上碰见一个警察叔叔,说我爸叫卫峥嵘,他就把我送来了。朱刑警欣喜地揉着壮壮的头顶,这路数,是警察的儿子!卫峥嵘吃了一惊,赶紧拿起电话给胡海霞报个平安,胡海霞那急性子,别一会儿找不着了再去报警。趁卫峥嵘打电话,霍大队悄悄拍拍陆行知说,你先去吧,老卫是气话,汽车站火车站本来就是必须要排查的。陆行知走了,老霍兜里摸出块糖,笑眯眯地招呼壮壮吃糖。但壮壮看看糖,摇了摇头。
这张纸是一张自制印刷的小海报,海报上姚乐披头散发,抱着吉他愤怒地嘶吼着,标题是“大刀向资本家的头上砍去”。
陆行知去了火车站,在警务室里找到了神眼老刘。老刘五十来岁,眼上架着老花镜,虽说近视散光,但是抓小偷逃犯一认一个准儿。陆行知把姚乐的自制小海报给了老刘,恭敬地在一旁站着,期待老刘的捷报。老刘看了半天,说,没印象,是哪天来着?陆行知说,嫌犯在18号晚上到19号凌晨作案,估计是19号外逃的。老刘说,噢,19号我不当班。陆行知有些失望。老刘问旁边一个年轻一点的民警,19号你值班吧,见过这人吗?民警看看海报,说,见过,不过不是19号。陆行知一惊,赶紧问,哪天?民警说,昨天,我还查了他身份证呢。陆行知有点儿紧张,昨天?知道他上了哪趟火车吗?民警
卫峥嵘打量了一下,房间里乱糟糟地像个狗窝。姚乐的床边堆着一些又脏又旧的衣物。卫峥嵘翻了翻,没什么收获。卫峥嵘问这瘦子,有姚乐照片吗?瘦子说,我留他照片干吗,他又不是我情人。卫峥嵘有点儿泄气。瘦子突然想起什么,拉开床头柜抽屉,在一堆垃圾里翻找,最后找出一张纸,递给卫峥嵘,说,这个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