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第1 / 7页)
她走过来,挨着我坐下,刚刚拉直的长发在阳光下闪着金光,满脸笑容。她看见我时非常开心,这让我不禁也做出相同的反应。
他也向我笑了笑,褐色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眼角都是皱纹。看到查理开怀一笑时的样子,就更容易理解为什么他会是当年那个青年,一时冲动就跟一个他几乎还不认识的美丽女孩闪婚了,而那个时候他只比我现在大三岁。当年那个青年的影子已经所剩不多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额头上的棕色卷发逐渐减少,当年的影子已经慢慢地消失了。
如果说我能确定什么的话,那么有一件事我是可以确定的。昨天晚上我梦到的那个身穿黑裙,牙齿和指甲锋利的伊迪斯仅仅是朱尔斯提到的那个词的一种联想,而不是伊迪斯本人。即便如此,看到狼人腾空而起时我惊恐地叫出声来,不是因为害怕狼人而喊出“不”的,而是因为担心<b>她</b>会受到伤害,即使她对我说话时露出了锋利的尖牙,我还是为<b>她</b>担心。
我脸上带着笑容吃完了早饭,眼睛盯着从后窗透进来的阳光中飞扬的尘埃。查理喊了声再见,然后我就听见巡逻车开走了。出门前,我一只手放在雨衣上犹豫不决。真想把雨衣留在家里,不过这样做似乎有点冒险。我把雨衣挂在胳膊上,出了门,走进了几个月来见到的最明亮的阳光里。
我的表现不会有任何不同。毕竟,即便她是某种……凶险的东西,至今她还没有做出太坏的事情来。事实上,要不是她反应那么快,我早就成了泰勒车子挡泥板上的凹陷了。如此之快,我自忖道,几乎是纯粹的条件反射。但如果她的条件反射是出于救人的目的,那她又能坏到哪儿去呢?我心里反驳道。我的脑子就围着这些问题绕来绕去,没有答案。
我使了好大力气,终于把皮卡两边的车窗玻璃几乎完全摇了下来。我是最早到学校的学生之一。因为出门走得急,我甚至都没看一下时钟。我停好车,走到餐厅南边的野餐长凳旁。凳子仍然有点湿,于是我坐在了雨衣上,很高兴它派上了用场。我的作业已经做完了,但还有几道三角题,我不确定自己是否做对了。我拿出了课本,可第一道题才复查到了一半,我就开始心不在焉了,我看着阳光在长着红树皮的树上跳跃。我漫不经心地在作业本边上瞎画。过了几分钟,我突然发现自己居然画了五双黑色的眼睛,它们正从本子上瞪着我。我赶紧用橡皮把它们擦掉了。
于是,这一天过得很平静,也很有成果——八点钟以前我就完成了论文。查理回家时也带回来一条大鱼,我在心里记着下周去西雅图时要挑一本做鱼的烹饪菜谱。我一想到这次旅行,后背上的肾上腺素就会剧增,和我与朱尔斯一起散步前的感觉并无二致。应该感觉不一样,但我不知道如何迫使自己适当地感到恐惧。
做出这个决定似乎太轻松了。轻松得危险。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踏实,没有做梦,因为起得太早,所以觉得十分疲倦。醒来时,我又看到了晴天里才有的那种明亮金黄的阳光,这是自从我来到福克斯后第二次看见太阳。我蹒跚地走到窗前,惊讶地发现天上几乎没有一片乌云。我推开窗户——奇怪的是虽然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开过了,可打开时还是悄无声息,没有一点阻力——呼吸着相对干燥一点的空气。外面差不多可以说是暖和的,而且几乎没有一点风。此时,我体内的血液都兴奋起来了。
不过,我一贯都是如此。做决定对于我来说是非常痛苦的,它总是让我受尽折磨。一旦做出了决定,我就会坚持到底——通常心里会为做出了决定而感到一身轻松。有时候这种轻松也混杂着绝望,比如我来福克斯的这个决定。不过,这还是要比在选择中纠缠不清好得多。
我走下楼梯时,查理已经吃完了早饭,并且他立刻注意到我今天心情不错。
这让人很受伤——哪怕只是想一想就让人感到无以复加的痛苦,痛得超过我觉得自己能承受的极限。我赶紧换挡,跳到第二个选择。
“波!”我听到有人叫我,听声音像是麦凯拉。我朝四周瞧了瞧,这才发现自己坐在这里心不在焉的时候,学校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了。虽然气温不超过六十华氏度,大家却都穿着T恤衫,有的甚至穿着短裤。麦凯拉上身穿吊带衫,下身穿的那条超短裙都没盖住她的大腿中部。
似乎只有两个可行的选择。第一个就是听从她的建议:聪明点,尽可能地避开她。取消我们的计划,又像从前一样尽可能地对她不理不睬,在课堂上我们被迫坐在一起,也要假装我俩之间隔着一堵厚厚的穿不透的玻璃墙,告诉她她是对的,然后再也不跟她说话了。
“嗨,麦凯拉。”我答道。
<b>如果</b>伊迪斯是个吸血鬼——我几乎没法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个词——那么,我该怎么办?再把别人扯进来是根本不可能的。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要是跟任何人说起这种事,对方肯定会把我送进精神病院的。
我进屋的时候正好是中午。我上了楼,换上白天的衣服——干净的牛仔裤和T恤衫,因为一整天我都会待在屋子里。没费多大劲儿,我就把精力集中到当天的作业上了:写一篇关于《麦克白》的论文,要求星期三交。我静下心来开始认真地拟提纲打草稿,心中感到自从……好吧,如果要我说实话,这是自从星期四下午以来前所未有的平静。
“是个适合出门的好天气。”他说道。
还好,路还在那儿,从这连绵不断的绿色雨雾中蜿蜒而出。现在,我迈出的步幅更大了,我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走了这么远,竟然差点儿穿过了森林。我开始担心自己是在往外走呢,还是在沿着小路往森林的更深处走。不过,在自己还没有过于心慌之前,我开始能够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枝望到一些开阔的地方了。这时听到一辆车从马路上开过,我突然如释重负般感到自由了,查理的草坪就在我的脚下。
“是的。”我笑了笑,表示同意。
而且我知道这一点,因为我已经有了答案。事实上,我不知道是否还存在着别的选择,我已经陷得太深。既然我明白——<b>如果</b>我明白的话——我对此又能做些什么?因为,每当我想起她,想起她的声音,想起她那催眠般的眼眸,想起她的身体像磁铁一样将我拉向她,我所想到的只是不顾一切地马上和她在一起。即使……不过我不想再想起这个词了。不是在这里,在这寂静的森林里。不是在雨点使树顶下方变得一片朦胧宛如暮色一般的时候,不是当雨水哗啦哗啦地落在地面上,犹如脚步踏在杂草丛生的泥土上发出嘈杂声的时候。我哆嗦了一下,连忙从隐身的地方站了起来,生怕小路会在雨雾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