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第1 / 10页)
我看了看床头柜上的数字闹钟,红色数字显示的时间是三点钟,但看不出来是白天还是夜里。厚厚的窗帘一点儿光都不透,但房间开着灯,还是很亮堂。
我费劲地起了床,晃晃悠悠地走到窗户边,撩起窗帘。
外面一片漆黑,看来像是凌晨三点钟。我的房间面对着一段废弃了的高速公路和机场新建的以备长期使用的多层停车场。能够确定时间和地点至少能让人获得些许宽慰。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穿着欧内斯特的衬衣和对我来说过短的裤子。我环顾四周,高兴地发现自己的行李袋正放在梳妆台上。
我记得,我们飞快地驶过一段狭长的山路,我感觉我的脑袋一会儿很轻,一会儿又很沉。太阳已经被我们甩在了身后,家乡倾斜的屋顶反射出阳光。我的激情已经所剩无几,我们一天跑了三天的路程也无法让我感到惊讶。我茫然地盯着逐渐展现在眼前的这座城市,这些似乎对我本应该有一些意义的。郁郁葱葱的三齿拉瑞阿灌木丛,高大的棕榈树,纵横交错的高速公路,绿茵茵的高尔夫球场,还有带着青苔的游泳池——我本应该熟悉这些才对。我本应该有种回家的感觉。
高速公路两旁的路灯在路上投下了一溜儿斜影,这些阴影的轮廓要比我记忆中的清晰分明,阴影并不深,下面什么也藏不住。
“去机场走哪条路?”杰萨敏的提问打断了我的思绪——这是她上车以后头一回开口。
“沿着10号州际高速一直走。”我本能地答道,“我们会从机场旁边经过。”
几秒钟后,我才理解她的问题。我的大脑由于缺少睡眠,完全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
醒来时,我的思绪模糊不清,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弄清楚自己是在哪里。
这间屋子太普通了,除了旅馆,哪儿也不会有这样的房间了。铆在床头柜上的床头灯无意间泄露了屋子的身份,除此之外,还有那跟床单材质一模一样的长长的窗帘。
我试图回想自己是怎样来到这儿的,但一开始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我确实记得那辆锃亮的黑色轿车,车窗玻璃比豪华房车上的玻璃还要暗。发动机几乎没有声音,尽管我们在夜色中的高速上奔驰的速度超了法定速度两倍还多。
我还记得亚奇没有坐副驾的位置,而是和我一起坐在后排座位上。那时我突然意识到他坐在这里好像我的保镖,副驾驶的位置显然离我并不太近。这似乎让危险显得更真实,但我还是觉得危险好像离我还有十万八千里远。我现在所处的危险并不是我所担心的那种。
“我们要飞到什么地方去吗?”我问亚奇。我不记得计划里有这么一部分。这听上去也不太可能。
“不是的,不过最好离机场近一点儿,以防万一。”
上天使港国际机场环路的情形我还记得……但至于什么时候走完那段路就完全没有印象了。我的大脑肯定在那时短路了。
不过,重新整理一下记忆,我对下车确实还有点儿模糊的印象——太阳正要落入西边的地平线——我的胳膊松松垮垮地搭在亚奇的肩上,他则用胳膊紧紧地揽着我,拖着我踉踉跄跄地穿过一片温暖干爽的林荫道,来到一间屋子里。
而这间屋子,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我让亚奇一整晚都关注着未来发展的动向。任何细节我都不愿遗漏。他依次告诉我伊迪斯、卡琳和埃丽诺在森林中行进的路线,虽然他提到的路标我一个也不知道,但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集中注意力去听。然后,他会回头再按照同样的顺序换个方式再说一遍。这样一遍又一遍,我基本跟不上,但我不在乎。只要未来不把伊迪斯和乔斯放在同一位置,我就还可以正常地呼吸。
偶尔,亚奇会把话题转到欧内斯特。他说欧内斯特和罗伊尔正驾着我的车朝东面驶去。也就是说,那个红头发男人仍然在跟着他们。
至于查理,亚奇比较难看到他的未来。“预见人类的未来比吸血鬼的要难一些。”他这么告诉我。我记得伊迪斯有一次也这么跟我说过。那好像已是多年以前的事,其实只不过是几天前而已。我想起那种由于无法分清时间而失去方向的感觉。
加利福尼亚某处一座低矮的山峰上面出现一线曙光,阳光刺痛了我的眼,但我仍硬撑着不想闭起来。我一闭眼,各种画面就仿佛幻灯片一般浮现在我眼前。我宁愿眼睛睁着生疼,也不想再看到这样的画面。查理悲伤心碎的表情……伊迪斯裸露在外的牙齿……罗伊尔愤愤不平的眼神……追踪我们的那个人瞪着我时通红的双眼……伊迪斯离开我时呆滞无神的表情……
我强撑着双眼,而太阳也爬得更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