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1 / 2页)
柳石堂有万千理由,可是看着激动的儿子,他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理由吞回肚子。“我最对不起你和你妈。我经常想起你妈,尤其是这回生病时候,要是你妈在的话……”他将本来急切地对着儿子坐的身子摆回靠枕上,长叹一声气,“阿钧,你看爸爸老了没有。”
柳钧跟冲上来的姑姑抱在一起,他扭头看去,爸爸似乎没老,胖了好多,一张脸还比记忆中光滑,也不大看不出病态,若不是坐在病床上,几乎与常人无异。于是,柳钧面对爸爸一贯大嗓门的招呼和爸爸急切伸出的手,踯躅了。姑姑见此悄悄退出,帮爷俩掩上门。
见爸爸忽然无力起来,柳钧顿时失去所有意气,关切地探身抓住爸爸的手,检查爸爸脉搏。“爸爸没老,而且小中风也没打倒爸爸。”
柳钧了然,道别后一个人拎包上楼。别说是钱宏明不愿见他爸,他当年也是带着深深的蔑视和仇恨离乡背井,若不是爸爸中风住院,他是说什么都不会回来。可血缘就是那么神奇,接到姑姑打来电话,他比任何人都心急,那时候他正啃鸡翅,恨不得把那堆鸡翅插在背后,飞回家来。而眼下,等不得电梯,七楼的住院部他飞奔窜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出现在病房门口。看到靠坐在床上的爸爸,和正不知忙碌着什么的姑姑,柳钧心里莫名其妙的轻松:没有别人。
柳石堂满心喜欢,可已不敢造次,字斟句酌地道:“老了,你看不出来。现在爸爸特别会想起过去的日子,想到我们过去住的宿舍平屋,想夏天带着你游泳,想你妈蹲河边洗衣服监视我不许欺负你,想你学什么都比别人快,连游泳都不用我教,下水就没呛过水。经常夜里想得睡不着觉,睡着了做梦还是你们。阿钧,你在德国有没有想爸爸?”
“宏明没有告状,他不是那种人。”
“这事已经过去,我养活他们钱家,钱宏明不该今天先抓你又告状。阿钧,爸爸只对不起你妈和你。”
“宏明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他打小比你多一个心眼,要不然他不会一边跟你称兄道弟,一边拿我手里的钱上学读书。我不欠他们钱家,钱宏英比谁都有数。”
柳钧揣摩了下爸爸身体的承受度,才道:“爸爸,有钱不是一切,你可不可以学会尊重别人,真正爱护别人。”
“爸,可是生活并不只是交易,有些事情需要放弃利益来对待。”
柳钧不再睡觉,两人一路说话,抢着说自己现在的生活,中间仿佛没有那个隔阂的六年。直到柳钧爸爸住院的楼下,钱宏明不由自主收起兴高采烈,“柳钧,我不陪你上去。”
柳石堂只顾着打量自己健康壮硕的宝贝儿子,嘴里满不在乎地道:“钱宏英做人上路。”
“傻话,没有利益开道,你走哪儿都不行。这世上我只跟你不讲利益,我的都是你的,你的我不会问你拿。”
柳钧满心波涛汹涌,可是挡不住爸爸汹汹来袭的关怀,尤其是爸爸的若无其事更让他无法没有表示,他索性搬方凳坐到爸爸床头,抓一瓶可乐打开,猛灌两口才道:“宏明去接我了,他还是那么周到。听了他对病情的介绍,我才放心下来。”
“那么妈妈呢?你是逼疯逼死妈妈的主凶,那时候钱宏英才二十岁,该负主要责任的是你。你可以拿什么利益来交换妈妈的生命。你以前不尊重妈妈,现在又不尊重钱宏英。”
爸爸柳石堂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依然眉开眼笑。“阿钧,爸爸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没派车去接你,让你一路辛苦。其实你不用来,你看,爸爸什么事儿都没,医生还让我明天下床试试走路。来,喝可乐,连你姑姑都还知道你爱喝百事可乐,你自己来拿。还有柿饼,豆酥糖,绿豆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