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法庭上的真实证言(第1 / 4页)
“马斯特斯<a id="zw3" href="#zhu3"><sup>[3]</sup></a>?”
“马斯特斯,没错。在听取自己上司的建议之前,他都会先咨询H.M.的意见。所以,如果H.M.真的能够证明安斯维尔这个年轻人的清白,他为什么不直接向警方证明这件事,说服他们不予起诉呢?”
我也不知道。关于这点,H.M.没有透露一点口风。虽然律师都背对着我们,但仍然很容易辨认出H.M.。他独自坐在前排长椅的左侧,手肘支出桌子外,撑开了他的旧长袍,使他显得更胖;假发也奇怪地贴在头顶上。坐在同一张长椅右侧的是公诉方——沃尔特·斯托姆爵士、亨特利·劳顿和约翰·斯普拉格,他们正在一起讨论事情。听不清他们在低语什么。H.M.面前的桌子相对干净,而公诉方那边则堆满了书、打印整齐的文件、贴着官方照片的黄色册子和崭新的粉红吸墨纸。每个身影都很严肃。但是在“老贝利”惯有的故作姿态的面具下,我感觉到(或者说我认为自己感觉到),当这些戴着假发的人瞟向H.M.时,眼神中透露出的讽刺与嘲弄。
伊芙琳也感觉到了,她十分愤怒。
“但是他真的不该上庭,”她坚持道,“虽然他在战前就获得了律师资格证,但罗丽波普亲口告诉我,他已经十五年没接手过任何案子了,对方会把他生吞活剥。你看他在那里像喝醉了一样!等到这些人激怒他,他就会失控,你是清楚的。”
与此次中央刑事法庭国王之法官大人审判事项相关之人,请上前来并递交证据。
“天佑国王,及国王之法官大人。”
在一号法庭,主审法官正在落座。法官兰金本就身材不高且体形偏胖,这一身红黑相间的袍子让他显得更加矮胖。但他的行动却很灵活。在一顶和他自身头发相差无几的灰色假发下,那张圆脸看起来很精神。他的眼睛很小,却没有常有的惺忪感,反倒像个面对学生的校长一样警觉。
我和伊芙琳坐在辩护人后方预留的座位上看过去,这个地方看起来与其说是法庭,倒不如说更像一间教室,甚至连这些桌子都排列得整整齐齐。法庭上方是涂成白色的大穹顶,中间有一块玻璃屋顶,玻璃在料峭三月的晨光沐浴下有些晃眼。墙壁上镶嵌着有一定高度的橡木板。藏在橡木板边缘的电灯的黄光照射在白色的穹顶上,使得这些橡木看上去颜色偏浅,同时,法庭内其他的木质材料看起来也更加泛黄。这间法庭之所以看起来像教室,还有可能是因为打扫得相当干净。如同落地座钟的钟摆一样,这里丝毫没有慌乱匆忙的感觉。
从我们所坐的位置,即律师<a id="zw1" href="#zhu1"><sup>[1]</sup></a>席的后面,只能看到律师穿戴假发和长袍的背影——逐层稀疏的白色假发套,上面都有像发扣一样的小卷发。这群人正俯身小声交谈。我们左侧是凸出的被告席,目前暂时空着。正对面,越过法庭中央律师席的长桌,是陪审团席,旁边是证人席。我们的右侧是法官席,后面有一排巨大的高背椅,国剑<a id="zw2" href="#zhu2"><sup>[2]</sup></a>垂直悬挂在正中央的椅子上方。
我不得不承认他不会成为人们眼中最彬彬有礼的律师。“他之前最后一次出庭时,好像还引发了骚乱。另外,我个人认为,用‘好吧,各位蠢货’作为向陪审团陈述的开场白也实在过于轻率。但是,出于某些奇妙的原因,他竟赢了那场官司。”
陪审团继续宣誓,法庭里面充满了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伊芙琳越过法庭中央那张律师用的长桌往下看,每个位置都坐着人,整张桌子上摆满了装在信封或盒子里的证物。另外,有两件更奇怪的证物立在一旁,在靠近法庭速记员坐的位置。然后,伊芙琳抬起头看了看兰金法官,只见他如同瑜伽修行者一样,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法官看起来——很严格。”
“他确实很严格,也是全英格兰最聪明的人之一。”
法官兰金向律师席、法庭工作人员及陪审员依次鞠躬。他的腰弯得很低。在他正下方桌子后面的两名法庭书记员也转过身来,鞠躬致意。这两个人都很高,也戴着假发、穿着袍子,他们鞠躬的时间和法官配合得相当完美,看上去如同在观赏传统木偶剧《潘趣和朱迪》。然后,法庭正式开庭,随之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兰金法官坐在国剑左侧的椅子上,他从来不会坐中间的位置,那是为市长或高级官员预留的。在戴上一副玳瑁框架眼镜后,兰金法官拿出钢笔,并把一本大号笔记簿的纸张抚平。法庭玻璃屋顶的上方,三月的日光忽强忽弱。此时,他们将被告人带上了庭。
被告被两名警察夹在中间,站在巨大的被告席上,让人无法长时间直视,至少我做不到——你会觉得自己有些幸灾乐祸。这是我和伊芙琳第一次见到安斯维尔。他看上去是个正派的年轻人,几乎在法庭上的每个人都能从他身上看到和自己相似的气质。虽然他穿着得体、还特意刮了胡子,但是总给人感觉他对于发生的事似乎并不特别在意。他站在那里,身体僵直。我们身后坐着一群来自报社社会版的“食尸鬼”;他根本没朝我们这边看一眼。当起诉书宣读完毕,他突然用反抗的语调回答“无罪”。法官没说一句废话,用一系列手势示意流程推进。
“我在全能的上帝面前起誓”——陪审团正在宣誓——“我将尽我所能对控辩双方负责,倾听他们陈述的真实证言,依照证据做出正确的裁决”。
离开校长办公室后,你可以回到教室。而这间像教室一样的法庭,却可以把人送上绞刑架。伊芙琳疑惑地用手遮掩着嘴跟我说话。她向下盯着我们面前黑色丝质长袍的背影。
“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H.M.要上庭?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他一直和政府的人合不来,特别是和内政部长,几乎每次见面都要吵上一番。而他和警方关系倒是很密切。那个警探,他叫什么名字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