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收据(第4 / 4页)
“‘侦探’二字,还是请你更正为‘空想家’吧。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空想天马行空到什么程度。譬如说,如果那位嫌疑犯不是我所崇拜的大学者,我或许就会将富田博士‘空想’成杀死其夫人的凶手,逐一推翻我这次所提供的所谓的最有力证据。你明白吗?我一本正经、煞有介事地罗列出的所有证据,只要仔细斟酌一下就能发现,都是同样能适用于其他场合的、模棱两可的东西。唯一一件确凿无疑的物证,就是那张PL商会所出具的收据。可是,即便是这个,要是我不是在石块底下,而是在石块旁边捡到的,又将如何呢?”
这一位也是个青年,衣冠楚楚,可头发却乱蓬蓬的,还留得很长,显得极不协调。随后,他说了这样一段话——
看着对方如坠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的表情,左右田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诡笑。
“好吧,那我就给你说说吧。喂!服务生,再来一杯啤酒。”
<a href="#noteref_116">[116]</a>一种在当时十分昂贵的美国香烟。
至此,我的陈述也已结束。如今,我唯盼预审判事某某氏尽早传唤我出庭。
“这位名侦探名叫黑田清太郎,当然了,说他是名侦探,不过是外行人的想象罢了。
在与前一天相同餐馆的同一张餐桌旁,左右田与松村面对面地坐着。
“根据法医的观察,死因当然是碾压而死,主要是右腿从大腿根处被轧断了。而能够说明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最有力证据,就是在死者的怀里找到的,那个夫人写给她的丈夫,也就是富田博士的一封遗书。信上说,自己常年患有肺病,难以治愈,不仅自己痛苦,也给身边的人带来了许多麻烦,她已经难以忍受,所以要自行结束生命。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这种事情似乎并不稀罕。这时,要不是出现了一位名侦探,估计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报纸也顶多在第三版刊登一个小小的报道,说什么‘博士夫人厌世自杀’之类的。可正是托了那位名侦探的福,这事才成了我们的绝妙谈资。
“你真是一跃成为明星了。”松村称赞他的朋友道。
“这个嘛,其实我也多少知道一点,因为这是最近的奇闻,社会上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当然了,我没你了解得这么详细。所以,你能再给我说说吗?”一位年轻的绅士如此说道。随即,他将一块还滴着鲜血的肉块送进了嘴里。
<a href="#noteref_117">[117]</a>日本旧制重量单位。一贯目等于3.75千克。
江户川乱步|Edogawa Ranpo
“我所看到的,也就是这么多。下面所要说的,是综合各家报纸的报道,并加上我自己的想象得出的内容。
“我只是很高兴能为学术界贡献一点微薄之力罢了。如果今后富田博士要发表震惊世界学术界的著述,我不就可以要求他在署名处加上‘与左右田五郎共著’这样的金字了吗?”说着,左右田便张开五指,像一把梳子似的插入他那头乱蓬蓬的头发之中。
“这名妇人不是旁人,就是富田博士的夫人。接到了列车员的报警后,刑侦人员赶到了现场,看热闹的人也聚拢了过来。也不知是谁去博士家报的信,很快,富田博士便惊慌失措地和用人们一起跑了出来。就在一片乱哄哄的时候,我正好经过那儿。你知道的,我当时正好去那个町玩,而我又有早上起来散步的习惯,结果就被我撞上了。尸检开始后,一个像是法医的家伙检查了死者的伤口,检查完毕后,尸体被抬进了富田博士家里。在旁观者眼里,事情简简单单,就这么结束了。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还是一位如此出色的侦探啊。”
“时间是大正某年十月十日凌晨四点;地点是某町郊外,富田博士家后面的铁轨处——这就是案发现场。一个冬天,不,是秋天吧,哎,管它呢……天还没亮的凌晨,上行第×号列车打破了黎明前的沉寂,疾驰而来。突然,不知何故,列车拉响了刺耳的警笛,随即,凭借着异常制动机构之力,列车紧急刹车,停了下来。然而,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在它完全停下之前,轧死了一名妇人。我可是现场目睹了,虽说是第一次,可还真是让人不好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