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冰雪玫瑰（第1 / 5页）

泥娃哥在校门口一直跪到傍晚，他像是一个雪人，在这个城市的另一个地方，停车场附近的桥下，还有着另一个雪人。

泥娃哥说：“买不起，也住不起，看看总行了吧。”

那一瞬间，世界冰天雪地，两个人的内心鸟语花香。

一连几天，他都跪在学校门口，学校里有一万多名学生，谁也无法分辨他是不是真的学生，因为他穿着本校的校服，很多不明真相心地善良的学生都会施舍零钱。

树梢的一根冰柱落下来，他们听见心里水晶落地般的一声响，一辈子，就这样有了归属。

她跪在停车场附近的一座桥下。

在学校里买校服的时候，幺妹指着刚建好的教师公寓说：“真漂亮，像是大酒店，有钱的人才能住在里面。”

他们每到一个城市，就去这个城市最大的学校买两身校服。

泥娃哥说：“酒店里都有温度计，让人知道屋里的温度。”

所有的花都开过了，世界上所有的花加起来都比不上她最初的一朵微笑！

幺妹说：“咱的脚就是温度计，冷得没有知觉，也知道有多冷。”

这个冬天，下着很大的雪，因为交通堵塞，他们沿着一条冰冻的河流徒步赶往另一个城市。河堤是两个很陡的雪坡，他先上去，蹲在上面向她伸出手。男孩的脸上带着纯净的微笑，如同雪后初晴的阳光，如同冰雪消融后的春风，温暖从一只手传递给另一只手，最终抵达心脏。他们的初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此之前和从此以后，遇到任何难关也没人向她伸出手，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可以像他，没有人可以代替他。

两个人并不在一起，但雪花如席将两个人同时覆盖，雪花让两个人白发苍苍。

两个学生磕头感谢，等到路人离开，街上行人寥落，他们的手悄悄地握在了一起，丝毫没有注意到那是一张假钞。

他们跪在地上，他们的爱从大地深处——坟墓的位置，相互攀缘，爱与思念缭绕成一道徐徐上升的豆荚墙，万花摇曳，美不胜收。相爱的人是自私的，他们只为对方开花。

那天，大雪纷飞，他和她跪在一起，就像是两个雪人。有个过路的中年人，看到女孩用手指在雪地上反反复复地画着一颗心的图案。这图案也许勾起了陌生路人遥远的回忆，也许出于一种恻隐或感动，这个从未施舍过的路人从他们身边走过，然后又走回来，将一张五十元钞票放在了地上。

一千里晶莹透明的河面落了一层雪，冰的下面有春天落下的梨花，有游鱼，有夏天落下的牵牛花，有泥鳅，有秋天落下的矢车菊，还有贝壳。梅花落在地上，和白雪一起吹散，漂流瓶不再漂流，半个身子嵌入冰中。

泥娃哥说：“我们结婚的时候，要是能住这样的房子该多好。”

冰封的河面之下，残存的旧日颜色完整地保存，也开始一点点地腐烂。

幺妹说：“咱回村盖房子也行，这样的楼都是有钱人住的，破屋子，只要有你，就不破。”

流水已经冰封，这是寒玉制造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