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1 / 3页)
我得坦率地承认,接下来的两个小时特别不好过。直到我办理完所有烦琐无聊的手续,站在码头上,呼吸才重新顺畅起来。没有人被抓。此时我才意识到今天天气特别好,而我饿得要死。我跟苏珊娜一起,不管怎样,我今晚是要和她一起住酒店的。要到明天早上才会有船启航前往德班和伊丽莎白港。我们钻进一辆出租车,前往纳尔逊山酒店。
“如果你以为我告诉过——”我激动地说。
仿如置身天堂。阳光、空气、鲜花!我想起了一月份的汉普斯雷小镇,泥浆齐膝,整天阴雨连绵,我不禁欣喜地抱住了自己。苏珊娜的兴致倒不是很高,当然了,她经常旅行,还有,她是那种不吃早饭就兴奋不起来的人。当我因看到一朵巨大的蓝色喇叭花而发出尖叫时,她还严厉地训斥了我。
“恐怕你不是这条船上唯一知道我是‘褐衣男子’的人。”
顺便说一下,我想在这里讲清楚,这个故事并不是关于南非的,我保证没有任何当地色彩,你们知道的,就是每页都有五六个词是斜体字。我非常佩服能写出那种文章的人,但我自己写不出来。在南海岛屿上,你马上就会知道什么是<i>bêche-de</i><i>mer</i>(海参)。可我不知道什么是<i>bêche-de-mer</i>,我从来都不知道,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曾经猜过一两次,但是都猜错了。在南非你很快就会谈论到<i>stoep</i>(屋前游廊),这个词什么意思我倒是知道,就是围绕着房子,可以坐在里面的地方。在世界上的其他地方,人们把这里称为走廊、露天阳台或者矮墙。哦,还有<i>pawpaw</i>(番木瓜)。我经常读到这个词,而且马上就知道它是什么了,因为早餐时有人当着我的面摘了一个给我。一开始我以为是个放坏了的甜瓜,一位荷兰服务员向我解释,并说服我就着柠檬汁和砂糖一起吃。我很高兴认识<i>pawpaw</i>,之前我总把它和<i>hula-hula</i>(夏威夷草裙舞)弄混,我觉得<i>hula-hula</i>是夏威夷女孩跳舞时穿的一种草裙。不,我想我说错了,那个应该是<i>lava-lava</i>(萨摩亚及其他太平洋岛屿上的土著穿的一种印花缠腰布或者裙子)。
“不管怎样,”他轻松地说,“我想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他大笑着,充满讽刺意味,但是我看到他脸上的神情愈发冷酷。如果他在和命运赌博,那他是个风度极佳的选手,即便输了也会面带微笑。
“是的,”我慢慢地说,“我想不会了。”
“因为他是个喜欢独自行事的人。而且如果警察把我带走了,我对他就没有任何用处了。所以我也许会没事!哦,再有一个小时就见分晓了。”
“那么……再见。”
“什么?”我叫道。
无论如何,与英格兰完全不同的这些东西都给我带来了欢乐。我忍不住想,如果在英格兰寒冷的日子里,人们早餐能吃上<i>bacon-bacon</i>(咸肉),然后穿上<i>jumper-jumper</i>(宽松的夹克)去书店,那生活该会快乐很多。
他过了几分钟才小声回答说:“这也许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等上了岸我就安全了——但我可能上不了岸。”
早餐后苏珊娜好多了。酒店给了我一个她旁边的房间,能看到桌湾漂亮的风景。我在房间里看风景,苏珊娜出去买一种特别的面霜。买来后她立刻就用上了,此时她才终于可以和我对话了。
“你说得我毛骨悚然,雷伯恩先生。”我实话实说,“你为什么要这么费心来提醒我?”
“为什么?”
“再见。”
“我没有怀疑过你,贝丁费尔德小姐。即便我曾说过怀疑你的话,那也是在撒谎。我没有,但是船上有一个人知道整件事。一旦他说出来,我就完了。不过我仍有一半的机会,赌他不说。”
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有那么一分钟,他那双淡色眼睛里闪耀的火焰似乎就要包围我了,然后他猛地转身离开了。我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它们在我的脑海里不断回响。我想它们会永远留在我的脑海里,那串脚步声——离我而去的脚步声。
他微笑了一下,让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