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白露（第1 / 33页）

桂花浓郁的甜香从那些细碎的金黄花蕊中流滴，坐在风里迎香，细闻却好像不是香气，是浓烈的酒味，沾身就要醉倒，整个人倾倒在酥软的浓香中。

这崇徽殿也是木裹油漆之物，见火就着，恐怕已经快要烧透。

“今年的桂花开得真是早。”我找句话和她说。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喊叫，我回头看见长春殿轰然倒塌，红亮的砖瓦互相碰撞，擦出刺眼的火花，四下迸射。

我坐在旁边看她良久，终于问：“这是要做什么？”

我伸手想把她手里的兰花打到地上，可是我手都没办法举起来，全身发抖，开始为自己刚才的举动后怕。

她看也不看我，说：“无聊，自己做桂花糖。”

所有人都在长春殿那里围着，喧哗叫嚷。

我把袖子卷上，帮她捧着坛子。

癸亥，移御延福宫。

这一场大火，烧毁了八个殿。视朝所全部付之一炬。

我与母后已经移到宫城后的延福宫，她还在宫城，只是搬到了玉华殿。

她纤细的身影伫立在横飞的灰烬之前，一动不动。

我要见她，就要穿过两层宫墙，虽然不远，但是扣除了视朝与政事，去看她的时间也就更少了。

到外面，居然没有人看见我们。

她也没有多理会我，随手就把东西一放，自己捋桂花去了。

她这才微微点头，单手抱起那盆红葶，被我拉扯着跑出去。

玉华殿的宫女给我上了茶来，她坐在旁边陪我，却抬头看桂花好久，我凝神盯着她的侧面，她却连眼睛都没有转一下。

我回头抓住她的手，对她大吼：“快点出来！”

炙热的风卷起一层黑红灰烬，水波一样向四周荡开。她的发丝和裙袂在红色的热风中高高扬起。

宫城南面焦黑一片，玉华殿这里却是桂叶成荫。

烧得通红的重檐攒角，透朽的顶梁，所有的砖瓦倾斜向大殿的正中间，哗的一声巨响，压了下去。

她坐在桂荫之下，专心地把桂花收集在手中的坛子里，撒上一层蜜糖，再撒一层桂花。

她漠然地回身去看崇徽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