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 / 11页)
连璧顺着她目光看去,其他伶人正在练舞。他答道:
“上个月是北瑭乐舞,这一次练的是南临的舞。”
现在……她又看见了呢。
在絮氏舜华无法出门的最后一年,她又看见这样的美景……这样的景色流入她的心里,在她心头上重新搭构出美丽的画面呢。
乐师染重复弹着同一曲,当他又自起头弹起,舜华嘴角翘起,轻轻在几案上敲着拍子,爽朗吟唱道:
“有个姑娘与我同车,脸儿美得像木槿花开,她的体态袅娜动人,行路轻盈似鸟翔,她身上戴的美玉啊荧荧流光,姜家的大姑娘确实美丽又优雅。有个姑娘与我同行,脸儿美得像木槿花开,她的体态袅娜动人,行路轻盈如鸟翔,她身上戴的美玉啊随着她的步伐叮叮当当,这个姜家大姑娘貌美心也美,美丽到令我难忘啊……”她唱着唱着,自得其乐地笑起来。一回神,她注意到琴音低微,弹奏者心不在焉。她转向乐师染,问道:“这是上回你跟我说的‘有女同车’,我误会了么?我记得你说,这在大魏被视作美姑娘出嫁的好曲子。”
“……当家没误会……”乐师染回避她的目光,耳根泛红了。
舜华面色微地古怪。“等等,连璧……刚才你说痴恋?”
“正是。尉迟当家痴恋伊人姑娘,当家以前说过。连璧也私下注意过,确实有这个迹象。”
“不,我是问,痴恋这两个字是谁说的?”
“是当家以前随口说的,难道当家忘了吗?”连璧笑道。
舜华暗地诧异。尉迟恭痴恋伊人,她是在《京城四季》里看到的,正因用到痴恋两字,她才支持尉迟哥。但后来……她成为崔舜华之后,从没听过有人用痴恋两字来形容尉迟哥对伊人的感情。
连璧轻声说道:“当家何等身分,岂能跟低下的人一块合曲呢?这种行为有失身分,会教人看轻的。倘若当家想习乐器想练舞,自可请来乐官,何必……”何必跟个亡国奴合曲呢?
北瑭伶人属低贱人,但伶人间也是有等级的。依崔舜华这种名门富户,绝对可以请来背景良好的师傅来教她,再者……连璧眼底微微产生迷惑,以前的崔舜华,仅将家乐当增加宴会乐趣的工具,没有同乐过。她曾说,人的地位是靠自己挣来的,行到高位时断然不该再任由低贱的人接近。人心奥妙,跟那些低贱的人太接触,初初人家敬你,到最后只会认定你的位子他也能坐。
所以,她对低贱身分的北瑭人向来不屑至极。
他跟了她许多年,在不知不觉中,也被她影响……
舜华噫了一声,问道:“她们在跳什么?”
一阵午后和风迎面拂来,舜华微微眯起美眸。绿湖波光粼粼,杨柳青青着地垂,琴音悦耳令人心神怡悦,宠辱皆忘,一时间产生此生能享受此景,已了无遗憾的错觉。
她不由得环顾四周。她好久……真的好久没有注意到周遭的美景了。
小时候,亲亲爹爹会定时将她抱到府里各处,看花看草看树看着蓝色的天空,甚至,在还没扩建成白府前,亲亲爹爹还会抱她到絮氏府里的池塘旁,看着蛙跳鱼游,即使容易受风寒,仍然放她一下午享受着自然的微风。
白起不认同她爹的做法,认为这样只会搞坏她的身子,但亲亲爹爹告诉她,即使他的女儿会是一个一世病着的舜华,也要让她胸怀开阔,心思坦坦,爽朗豁达,不钻牛角尖,不生恶心,不辱絮氏之名。
亲亲爹爹走后,白起太忙,不许男仆抱她到树下待一会儿。他特地将她的睡房扩建自成一屋,但她心里还有小小遗憾,尤其最后一年,她明明可以健康走出房门,去看白府的每一处,却因被人下毒至死没有机会再看府里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