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 / 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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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浑身湿透,匆匆走回自己的寝院。
“六小姐?”有婢女诧叫。
他眼力不好,写出来的字也凌乱粗糙,但她这个从小看惯他字的人,是能辫认出来他在写什么的。
她想,在她出生前,五哥一个人独自学习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所幸他有她,平常读书给他听,让他不用看得太吃力,他字写煳了她就偷偷替他改好,他要想看各国地形图,她就把地图涂得七彩颜色,每条边线比手臂还粗,让他能看个清楚,所以,五哥缺不了她的,对吧?
那怎么都不回信给她?她心里有点慌,连忙准备笔砚,铺上信纸,认真地想了下,提笔写着:
五哥,阿奴今日又打架了。平日阿奴是常胜将军,每打必赢,今天被人偷袭,油炸鱼的同伴真不是人,果然什么品性的人就只能与什么样的人来往!油炸鱼跟方家最不学无术的孩子凑在一块,那姓方的趁阿奴一时不察,拿椅子从后头砸来,我不小心挨上油炸鱼的拳头。他一脸惊吓,想来是怕我报复了。可我眼下暂时没法报复,五哥我挨疼,好疼好疼,嘴里还流血不止呢……你最近好不好?阿奴很想你。你想阿奴吗?前两天我肚子也疼,才知道南临姑娘家是有癸水的,四姐请了大夫过府替我把脉调养,说是别碰冰、别着凉,自然就舒服些。五哥,这真令人讨厌,是不?以后阿奴是要上战场的,这些麻烦东西干嘛出现呢?难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吗?五哥,有没有法子不疼呢?阿奴真的很疼的……
她小心翼翼,确认每个字都粗大得让五哥勉强看得清,这才掷了笔,磙到冰凉凉的竹简上,她想了想,又拉开上衣,半解肚兜,露出个小肚子来纳凉,最好凉到痛得打磙。
“哎哟哟──”她大叫着。五哥怎么不回家呢?早点回来吧!阿奴一个人很寂寞的!
每个人看起来都关心她,但,其实根本不在意她。四姐是徐家军里的遗孤,照理说,父兄该对她比对四姐还亲热,哪知啊,以前她以为父兄是不知如何对待女孩家,现在才知是因人而异。
如果教人瞧见,还真以为四姐才是与徐家有血脉关系的女儿。
其实父兄待四姐也不会亲热到哪里去,可是至少兄友弟恭,嘘寒问暖是有的。父兄对她当然也会嘘寒问暖,只是……让她感到很敷衍。
有时她都觉得陛下跟萧元夏才是真心待她好的……当然,待她好的也包括五哥……受伤了就去涂个药,别破相让人瞧见,嘿,怕被什么人看见?被陛下么?
五哥会不会回信呢?如果不喜欢写信,找仆役送话照样行的。五哥游走各城镇,不知道现在他在哪了?这信一来一返,她会何时才收得到?等待的日子很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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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哥,前几日陛下下了个口谕,不准徐家老六出京师!他老人家是什么意思?当年你要出京游历,阿奴本来要跟的,但陛下说他年纪大了,阿奴这一走就不能时刻看见我,于是硬把阿奴留下天天看他,这真真令人讨厌!陛下膝下有一女一儿承欢,阿奴又不姓萧,天天看我也没用……五哥,你是乐不思蜀了,是不?怎么都没给阿奴捎个信?阿奴真的很想你,阿奴想再替五哥写字,想念书给五哥听,想半夜校戏子逗五哥……五哥,你的兵策我都能倒默如流了,以后再也不会你一句重复好几次阿奴才懂,五哥……阿奴很想再当你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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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哥,你说,女人有这玩意是做什么呢?痛也痛死我了,将来阿奴是要上战场的人啊!要是每个月都这么痛,我岂不是要日夜祈求打战时别撞我这日子?很痛的呢。五哥,昨日陛下一时兴起,居然入夜还不放我回府,非要我陪他说说话。这话什么时候不能说,有必要熬夜么?萧元夏及时求见陛下,我这才脱身,嘿,我知道他是够义气的,专程把我从宫里赎出来。不过他有点怪,昨晚他面色苍白地追上我,骂我是个没心眼的傻子,都快十三了也不知道避嫌……跟谁避嫌哪?陛下么?他都老得可以做我爷爷了呢,不不,他老得都可以做我爹了,五哥,你可别跟爹说我笑他老,我没这意思。陛下跟爹年龄相当,但,我绝对是偏向爹的……五哥,你跟二哥捎口信了,怎么不给阿奴捎个呢?是不是二哥漏了?阿奴整天缠着他,他还骗我你没给我口信,下回,你别托二哥转告,你直接写信给我吧,我已经没什么想你,不过你想我……我就一定想你的……
四姐定平性冷,不热情也不过分无视她。也许四姐是外来者,不好太过疏离她这个徐六,但她隐隐有所觉──徐四在她面前划下鸿沟,将她自己与父兄归于圈里头,而她徐烈风,在圈外。
她不顾疼痛,小脸埋在床褥间。五哥都离开好久了,这床被都不知换过几回,哪还有他的气味?
五哥,你还要不要阿奴做你手脚?你想不想阿奴?阿奴好想你好想你……她趴了一会儿摸摸肚腹,脱掉鞋袜跳下冰冷的地面上。
她赤足用力踩来踩去,觉得脚丫子冰凉凉了,肚子更不舒服了,这才自房里的书柜取出《长慕兵策》的竹简,一整个铺在地上。
五哥是个老式的人,喜欢在竹简上写字,《长慕兵策》第一版就是在竹简上完成,由她誊到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