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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英的脸色很不好看,但我按住了她,她到底什么也没有说。
“你还站着干嘛,坐吧。”前妻突然摸我的手臂,我才回过神来。在沙发上坐下,我望着前妻热情的表情,觉得摸不着头脑。她这是什么意思,想要我装作与她感情极好,有希望复婚的样子吗?我木讷地坐在岳父家的沙发上。热情、活泼这种事,打死我也装不出来,几乎年年我都这样僵硬地坐在沙发上聆听训诫。岳父家男人是不做家务的,所以帮忙做菜也不是出路。我倒是羡慕女性朋友,抢着做饭还能获得一点清净。
最为尴尬的是,岳父坐在一边,只顾气哼哼的,什么也不说。桌上摆着洗好的水果,瓜子什么的也摆的漂亮精致,可没有人动弹。三个人就像雕塑一样坐在那里,我和小英简直就像在罚坐。
当时许多朋友——尤其是男性朋友,十分羡慕我。没有主动去做什么,就得到了这样如花美眷。他们把前妻的美貌传诵得神乎其神,又把她作为护士的麻利和贴心传得沸沸扬扬。可在我来说,从来没有想过我要努力娶一个人人称羡的美人。不是看不出她美,只是她的美丽于我的人生无关。曾经我觉得,娶妻子要娶像我母亲那样温柔文弱的女人。离婚之后我也曾经想过,这将近二十年的人生,我到底是怎么稀里糊涂地走过来的?
这帽子是掩饰她假发的。假发买得仓促,头顶那里工艺不佳。姥姥若真的一揪,少不得连帽子带假发一起揪下来。前妻这时急急忙忙过来按住女儿的帽子说:“不行不行,这孩子这段日子老头疼。还有半年中考了,脑袋可不能再受寒了。”
小英的姥姥见她头上还戴着一个帽子,就过来要摘,说:“屋里多热呀,怎么还戴着帽子?”
听了这话,岳母立刻不满地看着我叨咕:“本来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受了寒头疼起来了呢。”
我们来这里,是因为感受到了小英妈妈面对父亲实在太无助和两难,也约好了,初二那天我再带着小英回爷爷奶奶家里。按说这样的话应该由前妻来告诉二老,可进门已经这么久了,她却只顾帮着岳母收拾做饭,什么都没有说。
小英面无表情地说:“我没有头疼,是妈妈让我戴帽子的。”
今年情况又不一样了。今年二老主要针对的又是我。我和小英的关系也不一样了,她脸蛋旁边垂着长长的假发,同情地看着我。我呢,因为小英不必受到严重的折磨而为她高兴。
我当场看了她一眼,心想“已经过来了,不然咱们还是好人做到底,不要跟妈妈对着干吧。”
所以,如果说小英一直都很怕过年回姥姥家,我是再理解不过的了。可过去那么多年,我们父女之间毫无交流。哪怕是无能为力的同情,我也没有好好对孩子表达过。
可老人和前妻都不以为意,前妻还笑着说:“这孩子,性格越来越开朗,适合在国外生活。”
小英三岁之后,我的境况好了一些。因为岳父的问责主要集中在了小英身上。她从小就是极为乖巧的孩子,见人喊人,坐下就不动。有些孩子到了新的环境摸东摸西,她是绝对不会的。有些孩子胆怯藏在大人身后,她也是绝对不会的。虽然如此岳父也永不满意,每年都会用高于小英的年龄几岁的问题来考她。小英自然不能全部答上来,一旦答不出来,岳父就会长篇大论、博古论今地教育她。后来她上了学,开始参加各种比赛和考试,自然其中的成绩就成为了主要的话题。在岳父的价值观中,一个少女的成就永不上线,毕竟世界之大,永远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更何况小英越长大,成绩就越是普通。人间万事都有古训可拿来教育人,而岳父又是满腹诗书的一个人。一年年小英的成绩越来越差时,训诫的话就愈加尖锐。我在旁边听着,只觉得小英的未来被他说得一无是处,几乎可以说是一事无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