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第1 / 3页)
许庆晨觉得对不起我,而我实在无力说什么,只有一个要求。要求他帮我拦住所有人,谁他妈都不许来看我。
我闭上眼睛,高高地抬起头。
每天的生活非常规律,我连桌子都没有。早晨八点钟,医生率领着一帮助理医生查房,打早饭,吃完了没有检查要做就满世界溜达,跟别的得糖尿病、心脏病、高血压和其他奇奇怪怪疾病的孕妇聊天,吃午饭,睡午觉,下午再聊天,吃完饭,聊天,睡觉。半夜还有一次胎心监测,我已经学会了醒都不醒,睡得如死猪一般被护士摆弄。
“……真不是我,是我大哥,是我大哥。给她打电话的,也是我大哥去跟她见面的。”
孕妇们聊得祖宗八代都互相了解了。
这位女士就生活在我们这个城市,就生活在我们这个区。可能我见过,可能有时候我在街上溜达,她就跟我擦肩而过。
最后一句话可能是许庆晨补的,我猜。
不是说好了逃得远远地吗?不是说好了不愿意回忆所有这一切吗?
由于记不太清了,大概就是这么回事:黄河给这位深更半夜被我母亲打电话骚扰的人士打了电话,首先确定是女的,接着又确定了确实是我父亲的前妻。问及是不是我的生母,对方表示不便明说。约了一次见面,见了,是一个很优雅的女士,也很温柔,跟我不一样。
24小时血压监测,刚好检测到了我这一瞬间的血压飙升。结果惨了,我直接做好长期住院的准备。医生说,孕期高血压特别危险,有可能直接住院到足月,就拉去剖腹产。
“你不想活了吧。”
在我左边床的孕妇,刚怀孕三个月,习惯性流产。之前已经掉了三个胎儿了。上一次流产,是半年以前。我叹为观止,不知道在老婆流产刚出小月子就让她再次怀孕的丈夫到底是哪里出了毛病。她身体非常非常虚弱,可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说起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居然极有信心。
“你表坏了。”
“跟前几个感觉都不一样,我觉得这个孩子肯定没问题。”
“还有半个小时。”我坐如钟。
其实我不太记得许庆晨说了什么,他很慌,跟我说的时候又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想要讲得一点细节都不拉下,于是就毫无重点,洋洋洒洒,讲满了半个小时。
面对需要长期住院这个事实,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到底是庆幸还是难受,我还想回家看看我养的菜呢。可我又实在不愿意面对黄河和许庆晨这两个混蛋,说不好还得面对我的父母。
“别踹了。妈妈要死了。”我对孩子说。
说不好他们还能把“她”拉出来给我瞅瞅。
我肚子里的小孩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疯狂飞踹起来,一脚接一脚踹在我的心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