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没有魂魄的自由(第3 / 3页)
她一日不痊愈,他一日不得解脱。
他可以成全阿珑,阿珑也可以成全他。
子歉去了医院。秦家的老保姆打电话来诉苦,说他两天不露面,阿珑闷闷不乐,从今天早上到中午只喝了一勺粥就说饱了,谁劝都不管用,这样下去伤怎么能好。
祁善昨天在陈洁洁的花艺店订了一束鲜花,托陈洁洁向阿珑转达问候之意。这是她想到的折中法子,陈洁洁欣然应允。谁知阿珑今早收到了花立即给祁善打电话,除了道谢,一个劲说:“祁善姐你为什么不来看我?我腿动不了,躺在床上快闷死了。是不是因为我爸骂了子歉你不高兴?”
他话音落下,阿珑一哆嗦,当真不敢再哭,只是仰头,微张着嘴不住抽泣。她一头卷卷的头发乱糟糟的,极度亢奋过后的脸上残存着淡淡的粉色,脸也圆,眼睛也圆,分不清上面的湿痕是鼻涕还是眼泪,颤抖的嘴唇往外呼着热气。子歉忽然觉得自己怀里的不是一个人,是只斗败了的猫。
阿珑嗔道:“祁善姐怎么不能来看我了?”
他又想起了青溪,青溪才有一双猫一般的眼睛,杏仁形,眼波灵动,清纯而娇媚。子歉不久前见到了她。青溪给他回了电话,说:“你现在没喝醉的话我们可以见见。”她变了许多,一身华服,拎着她从前一年不吃不喝也买不起的包,浑身上下有一种过度夸张的精致,这是对从前吃过的苦报复性的补偿。
祁善回头朝他笑笑。
陈洁洁正在给阿珑的手涂指甲油。子歉站在几步开外,阿珑心跳加速,手也忍不住动来动去,害得陈洁洁的指甲油涂偏了。她奚落阿珑,“你也知道那是人家的女朋友!”
阿珑伸手一捞,扯住了子歉的衣袖。她带着哭腔,“残废了才好,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阿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子歉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她身上让她有些受不了。
子歉一挣,她也用了吃奶的力气抓牢,竟被他的力道牵引着向前,眼看整个人就要扑落床下,子歉的身体挡了一下。阿珑借势揪着他胸前的衣服,左腿的伤处痛不可当。她支起脖子胡乱地亲在子歉气红了的眼上,哭着说:“不要这样看我,我不许你讨厌我。”
“周子歉你真偏心,一进来光知道跟祁善姐说话,现在又老看着她。她都是你女朋友了,平时陪她还不够?”
青溪对子歉说,她过得挺好的,不是气话,也不是谎言。隆兄待她不薄,热情过后虽未厌弃,但也没有在她身上耗费大量的时间。他有钱,身边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她还说自己不为傍男人而羞耻,隆兄给钱,她付出肉体,不偷不抢,不拖不欠,没有伤害自己,也没伤害别人。他们这些人又能干净到哪里去呢?子歉连魂都卖给他“二叔”了,比她还可怜。她和隆兄只谈物质,不涉及精神,从无争执,日子过得很愉悦。终于她不再为了一碗牛肉面而恨不得撕碎一个陌生人,等候恩主召唤的间隙,她还能有时间读书、学画画。这是青溪从小渴望的事,在过去的家庭里她多上一天学都是对弟弟的剥削,现在心愿才一一实现。
“你……来了。”子歉把阿珑指明要买的蛋糕放下,眼睛看着祁善。
子歉无话可说,是啊,他又比青溪干净多少?青溪尚且一部分是属于她自己的,没有魂的人,身体又能自由到哪去?他总是存着奢望,执着于不属于他的东西。青溪仿佛他年少时亲手做的泥陀螺,他满手脏污,捧着它心中却满是喜悦。他现在已过了玩陀螺的年纪,洗净双手,只余眷恋。祁善呢,祁善是子歉心中的一幅画,裱在优美典雅的画框里,装点他的寒室。她的喜、她的悲都隔了透明的一层。子歉珍之重之地端详,却发现她早在无法触及的地方落满尘埃。
阿珑所在的VIP病房远没有子歉所想的那么冷清。床前围了几个人,除了尽心尽责的老保姆,陈洁洁也坐在床边。更让子歉意想不到的是,站在床头柜旁修剪花枝的人竟是祁善。
阿珑现在的样子在子歉看来一点都不美,可她是活的、热的,由他支配。
子歉没料到这一出,单手抵在两人之间,他另一只手还拿着剪刀,就这么打横在她胸前,锋利的刃口平贴着柔软的胸脯,还在急剧起伏着。阿珑被他强行隔开几寸,哇哇大哭,他眼皮上全是温热潮湿的触感。
子歉和陈洁洁打招呼,问了阿珑今天的医嘱。老保姆极有眼力见地把鸡肉粥又端了上来,阿珑扑闪着大眼睛看子歉,吃进嘴里的任何东西都是甜美的味道。
有护士探头进来,吃了一惊又缩了回去,这段时间以来,阿珑身边的医护人员早把子歉当成了她的男朋友。
正赶上周末,祁善再推托反显得小气。她刚到,话还没说上几句,子歉也来了。
“别哭了!”子歉斥道,他拍着阿珑仍揪着他衣服的手想让她松开,自己也狼狈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