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1 / 4页)
墙头燕子花开,春韭兴旺得如野草,往往一夜春雨撒过,剪下的韭菜已够炒上一盘。柠檬与佛手花虽然开得不旺,但香味依然扑鼻,谁进门闻到都会叫一声好。两扇落地长窗前,种下的薄荷、紫苏、香薷各自茁壮成长,薄荷已经几次被柴碧玉家的娘姨青婆讨去过。随着天气逐渐变暖,满园子不间断的花香,即使没有花香,柠檬、佛手、茶叶、和薄荷的叶子都会吐出丝丝清幽。荷沅犹豫着终是没有种上茉莉,都说茉莉与“没利”近音,不知做生意的祖海会怎么想,虽然荷沅又知道祖海才不会那么细致。
祖海只是笑笑道:“以前与一桌子朋友在广州那边吃饭,一个香港人点的,不过他们吃的是三文鱼,这儿还没有。我照着他的吃法偷偷尝了一口,喜欢,以后就喜欢上了。醉虾也可以吃了,你试试看,也是鲜中带甜,很有味道。”
荷沅对安仁里的喜欢铭心刻骨。查看该章节最新评论(0)正在加载……
“人类进化的一个里程碑是吃熟食,祖海你依然茹毛饮血,当然吃了还想吃。”荷沅不怀好意地嘿嘿笑着,但想到人家既然可以吃,自己为什么不去吃?即使尝尝味道也好。好奇心既然可以杀死一只猫,在好奇心驱使下吃一口生鱼片又能如何?当下勇敢地揭了一片鳗鱼片,往芥末酱油里面一蘸,筷子在嘴边停留了一下,见祖海一脸促狭地看着她,顿时横下一条心,将生鳗鱼片凑进嘴里。咦,鲜甜嫩滑,果然好吃得很,一点不腥,一股从鼻子里生发出来的辛辣味道虽然刺激,但很让人挂牵。荷沅当即又夹了一片来,如法吃了,“还真挺好吃的,祖海,你什么时候开始吃的?”忽然想到刚刚还取笑祖海茹毛饮血呢,不知祖海会不会取笑回去。
十三
祖海见了荷沅小脸周围湿漉漉的头发,心中又是笑了笑,他久经沙场,还从没见过荷沅那样喝酒那么自觉,不等别人劝,自己先一口接一口下肚的,不过也是,这又不是应酬,他们两人之间还要有什么计较,就跟在家里一样,说话说得高兴了多喝几口,又不存在谁喝多了谁吃亏。不过荷沅的红脸蛋真可爱,祖海都不得不将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才能忍住不去捏一把。他不敢在荷沅面前贸然动手动脚,免得荷沅脸嫩,以后躲着他不见。最怕荷沅躲进宿舍里,他又不是青峦,哪里还能找到她?
荷沅薄醺中还知道瞪祖海一眼,站稳了去洗手间穿上大衣,抬眼见晶亮的镜子中自己一脸红晕,眼波欲流,不像个正经人,心中惊吓,忙取冷水好好洗了把脸,总算舒服一点。可是镜子中的红脸还在,荷沅无奈,只得擦干了脸出去,只希望祖海看不见。
好在荷沅出了大门,被冷风一吹,神智一下清醒了不少,走路都稳当了。她喝得毕竟不是很多。于是不耻下问,问了祖海很多问题。祖海拿他的经验娓娓道来,告诉她什么酒该怎么喝,酒桌上该如何保存实力等。荷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书本上怎么也不可能学到的东西,非常受教,认真用心地记住了。如祖海所言,黄酒的后劲果然大,回到安仁里,荷沅草草洗漱了就睡觉,一觉睡到大天亮,脑袋还有点犯晕。不由开始体谅祖海的辛苦,她才昨晚喝了不多,而祖海为了生意经常喝酒,也经常喝多,他不知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有多难受。祖海真不容易。
其他几个菜虽然也是精致美味,但没生鱼醉虾来得惊心,荷沅一晚上只盯着这两盘吃了,吃得酣畅,不知不觉酒也多喝了一点。坐着时候没觉得,吃完起身拿起大衣,准备去洗手间穿上,这才觉得头有点晃,忙扶住椅背站了一会儿。祖海几乎天天喝酒,今晚才两人平分一瓶黄酒,当然不会有醉意,见荷沅有点站不住,忙上前扶住她,笑问:“行不行?要不行只有我背你走了。”
出门时候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只小小的锦匣,打开,里面是一条足金项链。知道这一定是祖海送的新年礼物了。不由想到初中时候祖海刚回来,送她一只玉镯,依稀记得当时的他说,等他以后钱多了,送她金的。荷沅不觉伸手摸上脖子上已经戴了一个多月的一条18K金细链,心中有丝恍惚。犹豫了半天,终于把青峦送的项链拿了下来,一并放在祖海送的锦匣里,两根链子纠缠在了一起。
这时,服务小姐又端了一盘粉白的薄片上来,薄片放在冰块上,周围围着一圈胡萝卜拼出来的花,煞是好看。祖海取了荷沅的酱油碟子过来,替她往里放了一点绿色牙膏状的东西,搅碎了,才给荷沅,“这是活海鳗鱼片了,你蘸这种芥末试试,很有味道,以后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澳大利亚野外的集体生活是青峦的向往,与那么多优秀前辈一起工作学习,他得到很多。尤其是在野外这种特殊环境里,人必须充分调动自己的主观能动性,而不像是在国内时候,有点被动地学学学。青峦本来就喜欢这个专业,热爱之极,一下接触那么多书中所识的生物,目不暇接了几天之后,终于为自己找出一点头绪。虽然语言不是很过关,但是已能手舞足蹈地与带队教授们交流。他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仗着自己年轻体力足,白天干得很欢,晚上挑灯记录分析,俩月下来,人瘦了黑了,可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流露着对知识的渴望。所有与他合作过的专家都喜欢这个勤快能干的中国小伙子,已经有专家撬墙挖角想游说青峦在结束澳大利亚的考察后,跟去专家国家继续学业。
祖海笑道:“怎么会不是,不过小了一点,没我们小时候抓到的大。”一边说,一边拿筷子尾挡住荷沅要去揭盖子的手,“等一下,等它们不跳了再揭,现在还没入味。”
青峦一向清楚自己在学术方面的优秀,所以也没有多少欣喜若狂,当然高兴还是有点的。他这一段时间来最高兴的还是每天不断地发现发现,以及,比如今天,当他回来营地看到桌上放着一封荷沅寄来的航空邮件。
荷沅被祖海打断混乱的思路,注意力很快便被玻璃盅里不时从酱油色浓汤中活蹦乱跳出来的虾吸引住。“真吃?真能吃?会不会不是河虾?”
荷沅追着拿筷子打祖海的手,什么嘛,哪壶不开拎哪壶。祖海只是笑,随便她打。
荷沅春节后没住安仁里,因为安仁里开始刷油漆。等祖海四月份去广州参加广交会了,她才住回安仁里,这个时候,安仁里才真正像个样子。花梨木屏风和酸枝木桌椅又被运回安仁里,荷沅对她房间与书房的布置最满意,最喜欢卧室的一排精美壁柜和书房的一长溜儿书橱。因为那些瓷器不是古董,祖海将它们清了出来,原来的暗室正好做了书橱,没添太多木料。虽然因为时间关系没有雕琢镶嵌,但一长排的实木清水长条门倒也非常气派整齐。
祖海笑道:“当然是大虾好吃,醉虾据说用小虾才能入味,可是他们没吃过最新鲜的,当然不能知道即使不用调料,活虾肉天然的鲜味已经最好。不过荷沅,今天是给你入门,大虾会吓着你,你还是吃小的吧,免得又像以前在河里时候一说到吃活虾,你就潜水溜走。”
连柴碧玉见了荷沅的书房与卧室都说了一声好,她很喜欢云南运来的白藤椅子,让娘姨回家取了两张软垫来,一张垫背部,一张垫下面,坐着与赶来安仁里享受外孙女孝敬的荷沅外婆足足围着那张漂亮的桦木瘿台子打了三天麻将。只是安仁里堂皇的新家具,几乎十橱九空,荷沅贪方便,常常连晚饭都在学校食堂吃了才回来,怎么可能拿得出茶水招待一群被柴碧玉招呼来的眼光奇高的遗老,当然还是柴碧玉家的娘姨从家里搬了东西来招呼。好在荷沅拿出来的杯子是一水儿的粉青荷叶边龙泉青瓷盖杯,众人见了都没声价喝了声彩,可见是好东西。荷沅天天上课,没时间招呼,都是外婆自主。只有最后一天星期天的时候才有空出来端茶倒水,顺便给川流不息进来参观的什么老公公老婆婆们做馄饨当点心。不过不是没有回报,他们搓麻将时候聊的旧事让荷沅眼界大开,不由起了写一写安仁里旧人的念头。
诺大生鱼片都吃下去了,何况区区虾米。荷沅勇往直前,夹了一只个头稍大的河虾来剥,一边笑道:“祖海,以前你抓的可要比这个头大多了,我记得你还经常抓到壳上面长青苔的老虾,你吃着是大虾好吃,还是小虾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