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2 / 4页)
林西韵一声“没问题”,荷沅已经掏出名片给许寂寂写地址。荷沅写好交给许寂寂,道:“我家在林教头楼下,家中好歹有个男性,孔教头住我家比较方便。”
荷沅听了不由做个鬼脸,祖海去年就曾反对,说笔筒多贵的东西,怎么能拿来插鸡毛掸子。结果荷沅一不做二不休,将紫檀木的筷子拿出来交给祖海妈去用。“收藏的东西如果寻常用了不会损坏,我想还是应该拿出来用,否则放在高深的大橱里面看不到摸不到,多没劲。我相信东西都是有灵气的,有人用着它才光鲜。”
许寂寂接了荷沅的名片,又是沉寂了会儿,才看似平静无波地问:“你们相信我?不怕我给你们带来麻烦?”
老骆忍俊不禁,笑道:“小家伙,你还真是喜欢古旧,因为喜欢而收藏,拿出来的东西也沾了点雅气。难怪你培育出来的院子这么漂亮。否则,如果只是为收藏而收藏,我怀疑你会墙上挂满什么牛头宝剑车轱辘之类哗众取宠的东西。你的墙上很干净,我很喜欢柱子上挂的类似这些个插鸡毛掸子的木桶,看上面的小鬼脸花纹,应该是花梨吧?黄花梨笔筒被你拿来插鸡毛掸子?你真想得出来,有些人看见了会吐血。”
林西韵认真地道:“你既然竭力维护孔教头,你难道会来为难我们这两个老朋友?”荷沅也补充一句:“除非你五年大学没跟我们一起混过。出租车来了,你先上吧。你们老板很蛮横,保护好自己。”
于是,三人结伴从商场出来,林西韵走在中间,荷沅与林西韵都是下班才出来逛街,身上穿得比较正式,只有许寂寂一身黑色紧身裙,胸是胸,腰是腰,非常漂亮。路上,少不免招惹不少回头率。于是,终于有正宗上海滩小瘪三惹上了她们。在她们准备转弯经过一条小弄堂的时候,一群嬉皮笑脸的小瘪三围了上来,嘴里不干不净,可他们没想到,他们惹上的三个是有功夫的。只三招两式,小瘪三便知道厉害,呼啸着想跑。可许寂寂打上了性,甩掉高跟鞋追着小瘪三打,打得后来被居民叫来的警察都不知道苦主究竟是小瘪三还是三个女人。
老骆最是倾心于那架六扇黄花梨屏风,竟然坐在黄花梨扶手椅上对着屏风坐了近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里,荷沅搬来细点和甜蜜蜜的佛手浸酒,一一指点给老骆看她发现的妙处,说到精彩投缘处,老骆便满饮一杯酒。老骆的秘书与祖海都暗自惊讶,虽然是只比拇指大一点的小小的玛瑙杯,可也架不住这么喝酒啊。幸好,到十五杯的时候,小玛瑙壶见底了,祖海暗中踢荷沅一脚,不让她再拿酒。老骆的秘书也摇手。一行又改为喝茶,这回是祖海泡的解酒的柠檬茶,乃是从荷沅处得的真传。
荷沅与林西韵都看出不对,许寂寂怎么打得咬牙切齿的,那些小瘪三似乎并没怎么伤害到她,她的神情,倒更像是借小瘪三发泄胸中积郁的火气。从警局出来,荷沅兀自拎着许寂寂的高跟鞋,林西韵揽着许寂寂的肩膀。走到外面等出租车时候,林西韵终于忍不住,开口严肃地问:“许小妹,你究竟怎么了嘛,来上海逛店不通知我们就不说你了,我怎么看你心头像是有闷气呢?我们也别去外面吃了,一起上我家随便喝点汤吧,还拿我当大姐的话,都听我的。”
荷沅笑嘻嘻地应了,延请老骆上二楼。一路看过来,老骆给了荷沅很多建议和指点。比如说那架紫檀木灯架上面用纸灯罩太轻忽,他建议荷沅到薄胎瓷的故乡景德镇找某某厂,可以定做灯罩。对于灯架宫灯佛龛等物,老骆可以从花纹雕工色泽上面大致得出年代,但他总是谦虚,说他对江南的收藏不了解,不敢乱下定论。
可偏偏这个时候,许寂寂包里的手机响。许寂寂退开好几步,走得远远地接听,荷沅看她此时背脊挺得笔直。等许寂寂回来,神色中已经全没了刚出警局时候的迷惘,眼睛闪闪发亮。她一手抓住林西韵,一手抓荷沅,冷静地道:“我不能过去和你们吃饭了,我得回去处理一些工作。孔教头也在上海,林教头,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承诺,给孔教头安排一个适当的工作?孔教头的耿直性格不适合我们公司。”
荷沅没想到老骆连这么小的细节都找出来了,不由讪笑,“我糊银红纱的时候,想到小时候看人家大人做鞋面,就是用面粉做的浆糊粘一块块碎布做芯子,放门板上晒干,我想我也可以试试,多好玩啊。可面粉浆糊不容易做,毁了不少面粉呢,真是捣浆糊。”
许寂寂这时反而张开手臂抱住荷沅与林西韵,只默默地抱了会儿,便转身上车离开。林西韵看着车尾灯渐渐远去,忽然道:“不对,许寂寂像是要做出什么事来,所以先送走孔教头。我得提醒她量力而行。”
老骆听了笑道:“我刚刚喝茶时候就想翻了小碟看底下印鉴,只是不好意思一进门就翻箱倒柜地忙呼,怕你们误会误招匪类。”说话时候,老骆手指剔了一下银红纱边沿的几处小黑点,一笑道:“糊细纱用的是面粉做的浆糊吧?这一点你就有点食古不化了,你们江南潮湿,这种浆糊容易发霉。”
荷沅按住林西韵掏手机的手,道:“她的手机号码早换了。你放心,我觉得她不会做出什么事来。她身后还有家庭呢。”
荷沅闻言将橱门打开一扇,笑道:“这两口大橱是从隔壁王家园里搬来,以前是柴外婆的嫁妆,肯定是民国旧物。橱门里面我糊了一层银红的细纱,免得有灰尘跑进橱里面。里面放的都是军阀时期的瓷器,一色龙泉青瓷,我很喜欢。”
老骆一笑:“鸡毛未知身何幸,飞上枝头变凤凰。偶尔玩玩可以,最终还是做笔筒去的好。鸡毛掸子用一只楠竹筒已经差不多。”
荷沅与林西韵都大惊,不知道许寂寂为什么说出这么些话来。林西韵几乎没怎么考虑,便毅然决然地道:“自从冬天荷沅与我说了你们老板是怎么一个人之后,我一直联系孔教头让他过来上海,可是他一直拒绝。他工作的事,全包在我身上,都不用荷沅插手。许小妹,你也过来上海吧,人活一世,至要紧是活得快乐。我看你现在不快乐。”荷沅旁边听着都想为林西韵叫一声好。不过没忘记将手中拎着的鞋子交给许寂寂。
“笔筒若真有灵气,它应该记得旧主吟过的一句诗。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荷沅不甘示弱。
许寂寂一时没有回答,埋头系她的鞋子,动作缓慢如蜗牛爬行。好一会儿,才起身对两个关注着她的大姐道:“有些事我没法解释。我无法脱身,因为我家与公司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孔教头是局外人,我不想他卷入太深,你们一定知道,孔教头必定会被指派去做打手,我终有一天护不住他,他心思太过单一。都怪我以前年轻看不清,拉孔教头趟入这滩混水。如果可以,我让孔教头晚上就来你们家按门铃。”
“文人骚客案头至宝的黄花梨笔筒被你拿来插鸡毛掸子,你以为你的笔筒如果有灵气的话,会怎么想?”老骆有点故意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