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第2 / 4页)
荷沅不明白老骆怎么忽然转了话题,想了想,才恍悟,道:“我没有,我也会行贿。端看是不是朋友而已。”然后又很惊恐地想,老骆这是什么意思?觉得他们之间不应该君子之交吗?他在暗示让她行贿为海纳获得好处?再一想,可能吗?追着老骆想行贿的人多了,哪有老骆追着她要她行贿的道理,别把人想坏了。
老骆笑对朱总道:“老朱,你们江南就是好,我们那边,这种东西都种不活,种在盆子里的不水灵。”荷沅总于看出,朱总的笑容有点僵硬。“小梁,葛藤似乎是野生的吧。”
老骆笑了一笑,依然轻道:“朋友也不能脱俗。朋友相交,欣赏对方的亮点,宽容对方的不足,友爱互助,而不能一厢情愿。”说着起身,“小梁,不早,回去休息吧。老朱,明天等你来接我。”
荷沅毫不犹豫说了句:“葛藤,扁豆一样的紫花。”说完,看着老骆微微扬起一道眉,才想到老骆问的是安仁里的小院,忙道:“安仁里今夜应该是素馨和晚香玉的天下,白天属于建兰、含笑,珠兰。”还以为老骆要问她那份传真的事,她心情不好,准备推说感冒喉咙痛,一走了之,没想到老骆会问她这些闲事,一下,那个在安仁里会心微笑的老骆又回来了,荷沅心情终于一好。其实她本来今天心情很好的,祖海回来,她应该走路都会蹦跳。
朱总与荷沅告别了出来。因为豆豆的事,朱总面对荷沅总是尴尬,以往高高在上的人,一下被扯下皮袍,朱总暂时无法适应。所以出来后,与荷沅一句话都没有,进入电梯也是闭着嘴冷着脸看数字跳跃,默想自己心事。荷沅则是不肯与朱总说话,总觉得出这种事情,理智成熟的朱总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他竟然还有脸打豆豆的耳光,真是把豆豆置于何地。可在朱总积威之下,荷沅竟不知怎么开口。一起走到一楼大堂,朱总的司机看到他们下来立刻冲出去停车场取车,朱总便等在门口。走出空调环境,外面的一团热气打得人差点呼吸不畅。
老骆听了朱总的话,微笑道:“看见他们这种小孩子,就想到自己当初不知是怎么走过来的。”老骆知道朱总的意思,第一次看到朱总这人竟然还有小小的可爱的私心,倒是难得,说话间便少了几分公事公办。再看看荷沅,笑了一笑,起身招呼:“过来这儿灯下看看,你看看我这柄裁纸刀的刀鞘与念珠的质地之间有什么联系。”
荷沅想,老骆这是考她呢,取出一看,见是一块沉甸甸馒头样的木头,这才发觉手腕此时又钻心似的痛,朱总下手可真狠。她只一看色彩花纹,便微笑道:“老黄花梨了,只是不明白这么圆圆一团东西干什么用的。”一边说,一边继续翻来覆去地看,翻看到一个侧面时候,忽然忍不住笑出来。从这个角度看去,黄花梨特有的小鬼脸花纹栩栩如生地勾勒出一个穿着长袍的人翘着屁股趴地上瞌睡,袖子下露出半个人头,眼睛还是微微闭着,上面是散乱的头发,屁股后头还有伸出的一只光脚。“不知哪个很有情趣的古人的珍玩,不知会不会是随园先生?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好东西。”
荷沅挺愤慨于朱总与老骆一起说她是小孩,她如果真是孩子,这几天怎么能挺过来?但又一想,怎么能与这两个人比,他们两个都是谁啊,爸妈年纪比他们大,也没他们的道行。她闷头带着手串过去角落一盏台灯下,与老骆一起蹲在地上对比刀鞘与手串,果然,质地差不多。她脑子动得飞快,脱口而出:“手串难道是鲨鱼皮做的?类似鲨鱼皮刀鞘我忘了在哪家博物馆见过。可是手串明明是念珠,念珠怎么可以杀生了用鲨鱼皮做?”
老骆起身进去里面取出一只手掌大的锦盒,交给荷沅,微笑道:“你鉴定一下,这是什么东西。”
老骆一笑,拿起两样东西在灯光下比给荷沅看,“你说得没错,刚刚你说是牛筋鹿筋时候基本上八九不离十了。至于鲨鱼皮做念珠嘛,有空你看看藏传佛教的书籍。”
荷沅还在神思不属,老骆已经问了一句:“小梁,这个季节,你的家里晚上开着什么花?”
荷沅也不由自主等在朱总身边,很想求求朱总向豆豆道歉,但又想,两人断了才好,自始至终只有豆豆在想不明白,这么一巴掌,虽然火辣绝情,但终是长痛不如短痛。如果朱总回头道歉,两人还断得了吗?可是可怜的豆豆,她一个人怎生捱得这漫漫长夜?荷沅犹豫半天,终于向朱总开口:“朱总,给我一个豆豆的新地址,好吗?”
可是敲门进入老骆的套间客厅,却见朱总此时没事人一般,与老骆微笑座谈。荷沅心想,果然他没把豆豆放在心上。这样也好,让豆豆看清此人本质,省得陷入太深。
朱总不语,冷着脸仿佛没听见荷沅说话。过了不久,他的车子飞快开来,正正地停在他面前,他看也不看一眼荷沅,走去车边,等手碰到门把手时候,才头也不回抛下一句“你少管闲事”,便钻进车子一溜烟走了。
朱总愣了一下,看向自己的手,眼光都还没看到握住荷沅手腕的地方,已经急急放开,什么都没说,回身便走。荷沅原地站了会儿,揉揉剧痛的手腕,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上。朱总走得快,一会儿便不见踪影,荷沅到电梯灯光下一瞧,手腕已经隐隐有红痕透出。稍微动动手腕,痛得跟断了似的。朱总这是跟她什么深仇大恨啊,恨她赶走豆豆?可豆豆迟早都会离开他的。走廊上打豆豆电话,却是关机。办公室没人接,家里也没人接,豆豆失踪了。
荷沅爽快答应:“好,我回头整理出来,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心想,还什么复印件啊,旧报纸遇到极度赏识的人,干脆送给他又如何。
荷沅“噢”了一声,才有点明白,笑道:“还以为与沙和尚的骷髅头项链一个意思呢。”眼睛早就瞄上刀鞘,没想到一把不饰不华的刀鞘可以以曲线柔和优美而夺目。
老骆笑了出来:“好好的十里洋场,竟然被你拿葛藤糟蹋,看那些园林建筑专业的人如何腹诽你。小梁,你送我的三份报纸,我转送我一个长辈了。长辈非常高兴还能看到旧物,看到登载有关他消息的报纸依然存世。他说,那一年他正好在这个城市,想让我向你讨个情,把那一年报纸复印一份给他。长辈年纪大了,越来越念旧。”
老骆有点哭笑不得,侧脸看了荷沅一下,看着这么一张年轻得近乎透明的脸,也是有点脱口而出:“明白为什么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吗?”
荷沅点头:“是的,葛藤粗生野生,生命力极强,我种在上海的家里,它适应极好,爬满一天花板,与门外水泥石灰环境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