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3 / 4页)
男人的镜头正逼近我青筋暴露的脖子、无遮无拦的下体、汗津津的脚底。我虽然看不到被相机挡住的他的脸,但从握着相机的手指可以明显感知到他从心底对我充满了蔑视。不知不觉间,我的身体开始旋转。锁链和钩子摩擦的声音让我的痛感愈加强烈。
“一个礼拜真是转瞬即逝啊。”
被吊在空中以后,我突然变得胆小起来,觉得自己绝对不可能逃离这个男人的魔爪了。手腕疼得快要断了!因出汗而模糊的视野里,我看到自己最终皮开肉绽,很快骨头就被锁链折断。随着啪嚓一声脆响,我掉到地上。总觉得手腕不听使唤,伸到面前一看,我的两只手都凭空消失了。滴滴答答,滴滴答答,从天花板上落下了什么。抬头一看,挂在钩子上的是翻译家妻子的脑袋,她的脖子上还系着那条丝巾……
问完之后马上就得到了回答,没有沉默的间隔,也听不到打开吊坠撕纸条拿笔写字的声音。不知为何我却觉得很别扭,和外甥对话时的节奏还残留在心里。
“快点进来!”
“是的,就是这样。就好像一说出来,整个岛都会沉入大海里一样,所以都愿意藏着这个秘密。”
男人的声音被闷在小屋子里,逃不出来。我们两个人都进去以后,这里就没有了一点儿多余的空间。他摘下了挂在天花板钩子上的一串洋葱,将我挂上去。洋葱的表皮很干燥,是半透明的暗黄色,看起来很好吃。
“看来你家的人全都是保密主义者呢。”
“趴在地上!”
不只是椅子,我变成了各种东西。餐桌,鞋柜,座钟,洗脸池,垃圾箱。男人把我的手脚、腰部、胸部、脖子绑在那个物体最恰当的地方,紧密贴合。他总是知道怎样的捆绑角度能加速我和物体的同化,手腕和把手、腰和门板、手指和抓手,诸如此类。
外甥要去意大利留学这件事,翻译家知不知道呢?我没有问。因为我不准备把在礁石见着他外甥的事告诉他。这样才能把在爱丽丝里发生的事永远变成秘密,永远全都埋藏在心里。
绳子总是坚守使命,变幻出男人想象中的形状,不曾松弛或断开。
“我也说不好,他每次都是临来之前才告诉我的。”
我浑身上下都被绳子磨红了,虽然算不上是伤口,但确实能感到疼痛。阵阵疼痛好似脉搏跳动一般,在表皮下传遍全身。当所有的痛苦融汇于一处时,我冲向了快乐的巅峰。我在玄关兴奋地捧着男人的鞋,在洗漱间里接住男人吐出的唾液。
“像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谁都不会和母亲说实话的。”
男人的命令一个接着一个。他把我摆弄成虾米的形状,用锁链穿过绑在我手腕上的绳子,挂在了钩子上。力量真大!明明连冰激凌都不会吃,而且只会那一种难看的泳姿,却那么清楚怎么吊人,轻车熟路地就把我吊了起来。
“为什么?”
闪光灯太过耀眼。风声明明远了,却异常刺耳。屋子里所有的窗户和门板都在震动,声音传到了储藏室里。
“他不能待很长时间,因为是瞒着他母亲过来的。”
“下次什么时候来呢?”
男人打开厨房里面的小门。里面有什么,将会发生什么,我无从知晓。没有窗户,狭窄昏暗,四面都是直通到天花板的架子。这里的空气混沌又干燥,飘着一股灰尘、面粉、洗衣粉混在一起的粉尘味。
马达声在脚下响起。风比以往要大一些,潮湿的空气缠绕着周身。我的头发盘得很紧没有散乱,只有刘海纠结在额头上。翻译家屡次把手伸向我的额头,为我抚平头发。风一直吹,这么做其实根本毫无意义。
原来是储藏室。架子上摆满了食物,地板上还堆积着好多东西。罐头、大米、意大利面、面包粉、土豆、油、调味品、干大豆、即食食品、饼干、巧克力、矿泉水、红酒……无论是种类还是数量都令人叹为观止。他一个人要把这些全部吃完,得花多少年啊?我感到不可思议。承受不了重量的架子多处弯曲,眼看就会崩塌一般。
我们对视了一眼,咧着嘴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