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声声慢(第1 / 12页)
宋瑜的手臂僵在半空,她很快又收回手背在身后连连摇头,眼神里尽是惊慌失措:“园主误会了,刚刚不过是举手之劳,若我现在去你房间,恐怕就不妥了。”
闻言宋瑜原本僵硬的一张脸,更是连笑都没法笑出来了。宋邺本是无心之谈,本是想调节气氛,可惜正好戳在宋瑜的痛处,她简直哭笑不得。
屋内窗户未关,细雨斜斜地打在人身上。他身上衣裳都没来得及换,衣袍鞋履上都是泥水,遭到宋瑜拒绝后他并无多言,拄着拐杖独自进屋。
屋中摆设他都清楚,霍川轻车熟路地来到桌案前:“站着做什么?还没睡醒?”
父亲的药吃完了,该说的话都已表达清楚,她没有再留下的理由。看着霍川离去的身影,咬紧牙关从罗汉床上坐起,同宋邺道了声别:“我明日再来看父亲。”
这话里不难听出嘲弄,大清早的他怎么就像吃了火药桶子,宋瑜不情不愿地踱步到他跟前:“园主想学何种香料?”
宋瑜手中一哆嗦,药碗差些摔在地上,她戚戚然放在床头桌几上,细如蚊呐地嗯了一声。
“市面上普通熏香即可。”霍川眼底一圈乌青,看来昨夜彻夜未眠,此刻他心情不大好,在翘头案站了一会儿,便觉困倦袭来。
内室无人,仆从说霍川正在耳房中,宋瑜转身走近,在门口顿了顿轻叩两声。
澹衫为她撑起双环油纸伞,提着襦裙一步步避开水洼,好不容易来到檐下,两人身上各湿了半边。澹衫急忙抽出绢帕为她拭去水珠,这种天气稍微不慎便会让寒气侵体,很容易染病。她同薄罗交代一声便回去娶衣裳,薄罗收起油伞放在门口,痛快地应下。
门内无声,她等了片刻推门而入,迎面而来的是各种花瓣香料的气息,刺鼻呛人。宋瑜闻到香味,紧张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这香味跟她家里的不同,更像是放置许久发酵的味道,又甜又腻。
西跨院转眼便到,转过一道月亮门,此处更像霍川的花圃里的院落。这里草木丛生,花团锦簇,混杂着雨水从脚下缓缓而过,泥土混合着花香,不失为一种妙趣。
从熏笼中散发出浓郁香味,黑漆桌几摆放各种熏香,混杂无序。
“宋小姐若无别事,不如便一同前往跨院。”霍川道。
他转身要走进内室,却被一只杌子绊住脚,宋瑜来不及提醒,他已身子前倾似要栽倒在地。屋里没有仆从,薄罗对屋里香味敏感,此时正在廊下等着澹衫赶来。宋瑜犹豫再三,终究不忍心眼睁睁看他摔倒,快步上前伸手要扶他,没想他自己撑着窗棂稳住了身体。
病人需得静养,宋瑜不能长时间逗留,她询问了宋邺身体状况,又不放心地叮嘱几句才转身出去给父亲端药物,不一会儿,她又回到了室内。此时,霍川也起身了,外室有仆从上前牵引,领着他走出屋外。
霍川感知到她动作,嘴角噙着笑意:“三妹既然想帮我,不如就扶我进屋。”
有霍川在,宋瑜很不自在,她想同父亲说几句体己话,碍于有旁人在场也开不了口,只盼着他识趣点赶快离开。然而左等右等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好没眼色的人,宋瑜不满地瘪瘪嘴,有父亲在底气足了不少。
廊庑另一头有两个身影徐徐远去,正是霍川跟那名仆从。他们之间隔着一段距离,宋瑜故意放慢脚步,仿佛这样她便永远不会走进跨院。抄手游廊外雨水不断,有越加紧密的趋势,粉白花瓣落了一地,碾碎在湿润土壤中。
霍川的袍子大抵是才从上面取下的,隔着数步远她都能闻到上面的檀香味,而他却面不改色地披在身上。霍川正要去侧前方的翘头条案那边去,却闻到了从门口传来屡屡幽香,那气味与屋里古怪的香味明显不同,是宋瑜身上独有的气味。
丫鬟将他用罢的药碗收拾出去,门外澹衫薄罗搓了搓手背跟上她,不知谁打了一声喷嚏。
她刚要说话,旋即又拿绢帕掩住口鼻不住地咳嗽,想必受不了里面气味,宋瑜眼眶泛红,站在门口举步艰难,实在不明白这人如何忍受得住,就连薄罗都立在廊下不愿意进去。
宋邺欣慰地一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