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九、曾连长(第1 / 2页)
“四川?”那军官像听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话一般,讶然地大叫了起来,“你知道那有多远?”
这样,一天中午,敌机又隆隆而至,军人们都伏下身来,辎重和马匹也被牵往隐蔽的地区。我们一家人没有掩护,就都避向山腰底下的一棵大树下面,站在树下,眼看那些敌机一架架地掠过头顶。
“我知道,”父亲冷静而坚决,“离开家乡,我就知道这是条多远的路,但是,我必须走!我不能留在沦陷区,让日本人侮辱!”
我们被推前推后,说不出有多狼狈。
那军官紧紧地盯着父亲。我这才注意到他,方面大耳,浓眉大眼,身材局大,肩膀宽阔他看来和他那匹马一样,雄赳赳,气昂昂,一个典型的、粗壮的军人!一个典型的、抡枪打仗的军人!他对父亲不解地注视着,我想,他一生也没看过像父亲这种书呆子。好半天,他才问:
对中国军官,父亲不需要掩饰身份,他坦然回答:
“你们不是普通农民吧?”
“我是一个教员。”
穿着一身农装的父亲,一句话就泄了底牌。那军官把马绑在树上,对我们大踏步走来,望着父亲,他问:
“教书的老师?”那军官眼睛一亮,又望望母亲,“那是你太太?”“是的,她也是个教员。”父亲说。
“你们懂不懂,军队为你们老百姓打了多少仗?你们还在这儿碍事!”
“你预备就这样挑着孩子,走到四川吗?”
“你们不会走小路?一定要妨碍行军吗?”
“有难民火车,就搭难民火车,没车,就走了去!”
“让开!让开!老百姓别挡住军队!”
“不甘异族迫害,要付出多少代价!”
“哦!”那军官黝黑的脸庞上涌起了一片肃然起敬的神色,他看看父亲又看看我们,简单明了地问,“你们要到什么方去?”
父亲看着敌机掠过,看着满路的军队,又看看委顿不堪的我们,忽然叹口气说:
“四川!”
在那大树底下,并不是只有我们一家人,还有几个军官,带着辎重也在那儿掩蔽。其中有一个军官,一直对我们不住地打量着,他手里牵着一匹马。说实话,我对那军官的注意力远没有那匹马来得多。那马是褐色的,高大而魁梧,鼻子里不停地喷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