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一、我出生(第1 / 2页)
母亲这一惊,真非同小可,差点没有晕倒。再仔细一看两个孩子:弟弟皮肤黑,我皮肤白。弟弟头大,我头小,弟弟浓眉大眼,我小鼻子小嘴。两个孩子别说“一模一样”,简直是没有一个地方相像,何况还是一男一女!刚出世的我和弟弟,因为是早产儿,都瘦弱不堪,我只有四磅十三盎司,弟弟略重,也只有五磅十二盎司,看起来又脆弱又苍白。母亲看来看去,真是失望极了。医生安慰母亲说:
“不忙,不忙,你的胎儿看起来有点不寻常,让我先帮你照张X光片子,看看为什么胎儿会这么大。”
“别难过,他们虽然瘦小,看来情况还不坏,尤其这个男孩,大概可以带大,至于女孩嘛,反正是个女孩子……”
关于我们两个,又有许多传说。其中一个说法是:母亲发现自己再度怀孕时,非常震怒。她还没有准备好要当“母亲”,正准备继续求学呢!一怒之下,她就去医院要求堕胎,医生看了母亲一会儿,安抚地说:
医生的意思,女孩先天不足,不带也罢!这一下,激起了母亲所有的母性,怎可放弃这女孩呢?说什么也要把她带大的!一瞬间,母亲忘记了她所有的失望,只想如何带大她这两个娇弱的早产儿!
这样,在一九三八年四月十九日晚间八点,母亲开始阵痛,住进成都市四圣祠的仁济医院。距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半月。我们这对双胞胎在母亲肚子里已经挤得不耐烦,竟提前来到世间!
母亲的个性那么强,自信心又那么重,谁都不敢提醒她,生儿子的可能性也很大。至于我的父亲呢?我们后来一致猜想,他大概是希望生儿子的。一来,他尚有传统的思想;二来,他对前面失去的那个儿子,余痛犹存。可是,当母亲强烈地表示,她要生一对女儿时,父亲可不敢说什么,就怕扫了母亲的兴,又去卧室搬箱子!
四月二十日凌晨一点多钟,我先出世。母亲正在产床上痛得呻吟不止,当我一出世,母亲第一句话就是:
“我会生一对漂亮的双胞胎女儿!想想看,一对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儿,像一对白雪公主一样,多么可爱呀!我要给她们梳一样的小辫子,打一样的蝴蝶结,穿一样的小纱裙……带着她们上街逛公园!”母亲当时的心态,大概多少有点扮家家酒的味道。毕竟,那时母亲还很年轻!但,母亲要生双胞胎的这个消息,却震动了袁家亲人。那时候,外祖父母都留在北京。有些舅舅和阿姨已纷纷移居四川。我父母就和我的五舅及三姨,一起在成都暑袜街布袋巷中租了一幢屋子合住。在我出世以前,我的舅母和姨妈们,都帮着母亲准备双胞胎的衣物——都是粉红色的,而且全是女孩子的用品。因为,母亲坚持说:“女孩子才好玩,我要一对女儿,不要一对儿子!所以,我‘一定’会生一对女儿!”
“是男孩还是女孩?”
失去了我那位哥哥之后,母亲又继续念书,念了没多久,“七七事变”发生了。父亲和母亲离开了居住多年的北京,迁移到四川成都。这时候,我和我的孪生弟弟来报到了。
至于父亲,当他知道他竟在一胎之内,获得了一儿一女,别提他有多高兴了!据我舅母告诉我,好长的一段时间,他都兴致勃勃地说:“以前失去了一个儿子,现在不是又来了吗?”
提一提我这位早夭的哥哥,只因为,他在我们家庭的传说中,似乎是永远存在的。
这话可有些玄,好像弟弟是我那个哥哥投胎转世而来的。不过,如果世间真有转世之说,我的孪生弟弟,说不定正是我的哥哥,谁知道呢?瞧,我和弟弟的出世,就带着点传奇色彩!
据说母亲一看到片子,当时,所有的“母性”都在一刹那间醒觉,她立即爱极了腹中这对未出世的双胞胎!她欢天喜地地回家了,再也不提要堕胎了,开始为双胞胎准备一切小衣服小被包小枕头,一切都是双份。她兴冲冲地告诉我的姨妈和舅舅:
“是个女孩!”医生说。
“你怀了一对双胞胎呀!”
母亲心中大喜,一对女儿的愿望显然已经实现。她一放心之下,忘了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就打起瞌睡来。在医生又鼓励又催促下,足足过了两小时,她才又生出了我那孪生弟弟,当医生惊奇地告诉她:“第二个是个男孩!”
X光片子照出来一看,赫然是两个胎儿,清清楚楚地一正一倒地蜷缩在母体中。医生惊喜地对母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