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豌豆花 第8章(第2 / 3页)
“你是凶手!你杀了它!你是凶手!你杀了它!你这个魔鬼!魔鬼!魔鬼……”
以前卖奖券,还可以逃开鲁森尧,现在,奖券摊就放在家门口,她连逃都无处可逃。好在,鲁森尧嗜酒成性,居然和巷口一个糟老头交了朋友,那糟老头姓曹,因为实在穿得拖泥带水,整天没有清醒的时候,大家就叫他糟老头。糟老头跟儿子媳妇一起住,已经七十几岁了,儿媳妇不许他在家里酗酒,他就在巷子里的小饭店里酗酒。鲁森尧也常去小饭店,两人就经常在饭店里喝到“不醉无归”。鲁森尧醉了还知道回家,糟老头每次都得被他儿子来扛回去。那糟老头也爱唱平剧,偶尔来豌豆花家喝酒,常和鲁森尧一人一句地胡乱对唱着,唱的无非是些“英雄落难”的玩意儿,然后糟老头就骂儿子儿媳妇不孝,鲁森尧就骂豌豆花克父克母克亲人。
她一面尖叫,一面展开了她这一生都未曾有过的反抗,她又抓又咬又踢又踹,完全丧失了理智。鲁森尧试着去制伏她,嘴里喊着:
鲁森尧第二个月就带着豌豆花搬了家,他心中多少有些忌讳,左右邻居对他们已经知道得太清楚了。接连三个月,他连换了三个地方,最后,搬到松山区的一堆木造房子里,这儿的房租更便宜,他干脆把奖券和香烟摊放在房门口卖,有豌豆花守着摊子,生意居然不错。豌豆花已经跌进了地狱的最底层。
“你疯了!你疯了!你疯了!”
流浪不跑,它咬住它的敌人,就是不松口,它完全忘记,它只是只体形很小的混种狗,并没有“真材实料”,更没有打斗经验。鲁森尧被豌豆花一叫,酒也醒了大半。这下子,他的怒火把他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他弯下身子,用双手叉住了小流浪的脖子,轻易地就把那只小狗拎了起来。豌豆花心惊肉跳,开始尖声求饶:
豌豆花忽然从没有爱的世界里苏醒了,她又懂得爱了,她又会笑了,她又会说了。都是对小流浪笑,对小流浪说。她拿着自己的梳子,细心地梳着小流浪的长毛,还用毛线把那遮着它眼睛的毛扎起来,喊它:
“放了它,我依你!我什么都依你!”
“小流浪”是只长毛小种狗和土狗的混血种,有长而微卷的毛,洗干净之后,居然是纯白和金黄杂色的。两个耳朵是金黄色,背脊上有一块金黄,其余都是白色。颜色分配得很平均,因此,是相当“漂亮”的。
太迟了。鲁森尧已把小流浪用力砸向水泥墙上,小流浪的脑袋“咚”的一声,正正地撞在墙上面,身子就直直的落了下来。鲁森尧不放过它,追过去,他用穿着大木屐的脚对着小流浪的脑袋,一脚又一脚、一脚又一脚地跺下去。豌豆花扑过来,开始尖叫:
豌豆花逃出了那间小屋,开始去卖奖券。学校,她是根本不敢回学校了。
豌豆花是真的疯了。她不顾一切地咬住鲁森尧的手指,鲁森尧又惊又怒,故伎重施,他抓住了她的头发,把她拖向床边,可是,豌豆花似乎预备拼命了,她的手伸向他的脸,直对他的眼睛挖去。鲁森尧差点被她伤到,他一偏身子躲过,脸上已热辣辣地一阵刺痛。他相信脸上留下指痕了,这使他惊觉到,面前不再是个“孩子”,而是个危险的、发了疯的小女人。他不想跟她缠斗了,摔开她,他奔出了她的卧房,谁知道,豌豆花却继续喊着:
秋天的时候,有一只迷了路、饿坏了的小狗爬到豌豆花脚下瘫住了。豌豆花注视着它,那小狗睁着对乌溜滚圆的眼睛,对豌豆花哀哀无告的、祈求地凝视着。这又唤醒了豌豆花血液里那种温柔的母性,她立刻去弄了碗剩菜剩饭来,那狗儿狼吞虎咽地吃了个干干净净。从此,这只小狗就不肯走了。豌豆花那么寂寞,那么孤独,她悄悄地收养了小狗,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流浪”。
“你杀了它了!你杀了它了!你杀了它了……”
她变得非常沉默了,常常整天都不开口,也不笑,她原是朵含苞待放的花,如今,却以惊人的速度在憔悴下去。她瘦了,脸颊整个削了进去,下巴尖尖的,大眼睛深幽幽的,带着早熟的忧郁。常常坐在奖券摊前,痴痴地看着街道,看着过往的车辆行人,看着会笑会闹的孩子,怀疑着自己是人是鬼是扫把星还是妖精?
地上,小流浪的嘴张着,血流了一地,眼睛凸着,已断了气。豌豆花俯身看了看,知道什么都晚了,知道小流浪死了。这一下,积压在她内心中所有的悲愤全在一刹那间爆发,她忘了对他的恐惧,忘了一向的逆来顺受,忘了自己斗不过他,忘了一切的一切。她疯狂般地扑向他,伸手对他的脸孔狠狠一抓,哭着尖叫:
在这几个月里,豌豆花和鲁森尧间的“敌对”,已越来越尖锐。任何坏事情,如果顺利地有了第一次,就很难逃过第二次。鲁森尧自从强暴了豌豆花以后,食髓知味,没多久,就又如法炮制,把她五花大绑地来了第二次。然后,他懒得绑她了,只要兽性一发作,就给她几耳光,命令她顺从。豌豆花是死也不“从”的。于是,挨打又成了家常便饭,每次,豌豆花都被打得无力还手后,再让他达到目的。真的,她认为自己已经跌进地狱的底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