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 / 4页)
云楼挣开了母亲,忽然间,他掉转了头,对门外狂奔而去,嘴里爆发出一声裂人心弦的狂呼:
“再谈吧,杨伯伯!”他急促地说,“涵妮呢?在她房里吗?我找她去!”他转身就向楼上跑。
“云楼,你怎样了?你怎样了?”
“妈,你们不该骗我,真不该骗我!”掉转眼光,他责备地、痛苦地看着云霓,“你也加入一份,云霓,如果没有你的电报,我不会相信的!你们联合起来,”他摇摇头,咽了一口口水,“太狠了!”
像是几百个世纪过去了,像是地球经过了几千万年沉睡后又得到再生。云楼终于置身于飞往台北的飞机上了。屈指算来,他离开台北不过十一天!
云楼望着母亲,他眼里盛满了深深切切的悲痛和无奈,好半天,他才虚弱地说:
计程汽车在街灯和雨雾交织的街道上向仁爱路疾驰着。云楼坐在车里,全心灵都在震颤。哦,涵妮!你好吗?你好吗?你好吗?你好吗?哦,涵妮!涵妮!再也没有力量可以把我们分开了!再也没有!再也没有!涵妮!涵妮!涵妮!不许瘦了,不许苍白了!不许用泪眼见我哦!涵妮!
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母亲和云霓都围在床边,母亲正用一条冷手巾压在他的额上,看到他醒来,那善良的好母亲满眼含着泪水俯向他,颤颤抖抖地抚摩着他的面颊,说:“哦,云楼,半年多没看到你,怎么一进家门就把我吓了这么一大跳!好一点了吗?云楼,那儿不舒服?”
“妈!”云楼喊着,“那儿有一个女孩子因为我的走而病倒了,人事不知地躺着,说不定现在已经死掉了!你们还不放我吗?还不放我吗?”
“哦哦,云楼,你这是怎么了嘛?”那软心肠的母亲慌乱了,“你起来,你起来吧,我一定想办法帮你,好吗?我一定想办法!”
“云楼,”那好心肠的母亲急急地说,“既然回来都已经回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瞧你,又瘦又苍白,我要好好地给你把身体补一补,等过了年,我再求你爸放你回台北,好吧?”
可是,这个母亲的力量并不大,许多天过去了,她依然一筹莫展,那个固执的父亲是无法说服的,那个痴心的儿子只是一天比一天消瘦,一天比一天焦躁。而台北方面,是一片沉寂,没有信来,没有电报,没有一点儿消息。云楼一连打了四五个电报到杨家,全如石沉大海。这使云楼更加恐慌和焦灼了。
“没有用,哥哥,”云霓的眼光是同情而歉疚的,“爸爸把你的护照和台湾的出入境证都拿走了。”
车子停了,他丢下了车款,那样急不及待地按着门铃,猛敲着门铃,猛击着门铃,等待了不知道多少个世纪,门开了,他推开了秀兰,冲进了客厅,大声喊着:
他并没有跑到房门口,一阵突发的晕眩把他击倒了,从昨天黄昏到现在,他没有吃,没有睡,却遭遇到那么多猝然的变故,到这时候,他再也支持不住了,双腿一软,他昏倒在房门口。
“涵妮!”
“涵妮!”
客厅中冷冷的,清清的,静静的……有什么不对了,他猛然缩住步子,愕然地站着。于是,他看到杨子明了,他正从沙发深处慢慢地站了起来,不信任似的看着云楼,犹疑地问:“你——回来了?你妈怎样?”
“一定涵妮出了问题,”他像个困兽般在室内走来走去,“一定是涵妮的情况很危险,否则,他们不会不给我电报的!”于是,他哀求地望着母亲,“帮帮我!妈!请你帮帮我吧!”
“可是,一个女孩子为了这个电报几乎死掉了!”云楼从床上坐起来,激动地叫着。然后,他突然拉住了云霓的手,迫切地说,“云霓,你去打电话问问飞机场,最快的一班飞机飞台北的是几点钟起飞?我要马上赶回台北去!”
接着,旧历新年来了。这是云楼生命里最没有意义的一个春节,在一片鞭炮声中,他想着的只是涵妮。终于,在年初三的黄昏,那个好母亲总算偷到了云楼的护照和出入境证。握着儿子的手,她含着满眼的泪说:
“哥哥,”云霓急急地俯过来,“不是我!那电报是爸爸去发的,他说只有这样你才会回来!”
“去吧!孩子,不过这样一去,等于跟你父亲断绝关系了,一切要靠自己了,可别忘了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