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 / 2页）

七八岁，他就懂得仰着头，对志远说：

“你总不能跟自己的儿子来吃醋的！”爸爸说。

“哥，将来你当大音乐家，我只要做个小画家就好了！”

“当然哪！”妈妈强颜欢笑。“男人都一样，儿子是自己的好，太太是人家的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那么亲昵、自信，与骄傲。志翔丝毫不觉得“小天才”是贬低他，在志远面前，他自认永远稍逊一筹，也心甘情愿稍逊一筹。志远本来就那么伟大嘛！伟大，是的，谁能有一个像志远那样的哥哥而不骄傲呢？他永远记得自己小时候受人欺侮，或是和邻居的孩子打了架，志远挺身而出的那一声大吼：

妈妈又笑了，笑容里有欣慰，却也有惆怅。

“谁敢欺侮我弟弟？”

“妈妈，是你的遗传啊！也是你的光荣啊！哥哥能和许许多多国际著名的歌剧家同台演戏，你还不高兴吗？”

志远声若洪钟，孩子们吓得一哄而散。志远用两手搂着他，像是他的“保护神”。

“我们家不只有个音乐天才，又出了个小艺术家！”

优秀？志翔的眼光又投向了窗外的云层。优秀？依稀仿佛，他又回到了童年，六岁，他第一次捧回全省儿童绘图比赛的冠军银杯，爸爸眼中闪着何等骄傲的光芒！

那时候，从小有“神童”之誉的哥哥志远已十四岁，志远四岁就参加了儿童合唱团，从小，得的银杯银盾、锦旗奖状早已堆满了一屋子。妈妈常常取笑爸爸：

“别说了，说来说去，你舍不得儿子们！”爸爸忽然低叹一声，“如果他们两个，都是庸庸碌碌，平平凡凡的孩子，倒也算了。可是，他们却都那么优秀！”

“你教美术，我教音乐，看样子，我的遗传比你的强呢！”

“怎样算‘学有所成’呢？你哥哥的声乐，已经学得那么好了，他却迷上了歌剧院……”

童年的时光就是这样过去的，虽然他也常拿奖状银杯，虽然他也被学校誉为“不可多得的奇才”，他却无法超越志远的光芒，也不想超越志远。他像是志远的影子，只要站在志远旁边，让他去揉乱他那生来就有点自然卷的头发，听他用亲昵的声音说：

“放心，爸爸妈妈，我和哥哥，永远认得自己的家！只要学有所成，就一定回来！”

“志翔，将来有一天，你哥哥会培植你！虽然你只有一点儿小天才！”

一时间，妈妈笑了，爸爸笑了，志翔忍不住，也跟着笑了。只是，这些笑声里仍然有那么股淡淡的无奈与凄凉。在那一刹那，志翔猛地觉得眼眶发热，喉中发哽，就跑了过去，用两手抱住父母的脖子，悄声说：

“现在，那‘夙愿’早变了质……”

从这次以后，妈妈不再说嘴。志翔也不再让志远专美于前。志远每得到银杯，志翔往往也捧回一个。但是，绘画与歌唱不同，志远那与生俱来的磁性歌喉，和后天的音乐修养，使他在银杯奖状之外，还得到更多的掌声。从小，志翔就习惯被父母带到各种场合去听志远演唱，每次，那如雷的掌声都像魔术般燃亮了父母的眼睛，燃亮了志远整个的脸庞。于是，身为弟弟的志翔，也被那奇妙的兴奋和喜悦感动得浑身发热。他崇拜志远！他由衷地崇拜志远！这个比他大八岁的哥哥，在他看来有如神祇。志远呢？他完全了解弟弟对自己这种近乎眩惑的崇拜，他总以一种满不在乎似的宠爱来回报他。他常揉着志翔那满头柔软的乱发，说：

“只是你想他罢了！”爸爸又打断她。“这些年来，志远寄来的钱，要还旧债，要支持志翔出国，所以没有剩。再熬过一两年，我们把志翔的新债也清了以后，我们去欧洲看他们！你也偿一偿多年来，想去欧洲的夙愿！”

“志翔！你哥哥是个大天才，你呢？是个小天才！”

“儿子有成就总是好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