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3 / 8页）

我对爸爸笑笑。爸爸审视着我，点点头说：

新店镇的灯光使我眼前金星乱迸，那男人拼命在对我说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街道房子都在我眼前乱转，我勉强自己去注视那男人，可是，我脑子中越来越加重的痛楚使我昏乱，然后，我感到那男人把我拖进了一辆出租汽车，我倒在车垫上，那男人脱下他的雨衣裹住我，并且用一块大手帕，徒劳地想弄干我的头发。我瞪大眼睛看他，在车子开行前的一刹那，我似乎看清了这男人的脸，这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庞，于是我挣扎着坐起来，挣扎着大声问：

“唔，气色比上次好多了——你妈呢？”

“你喜欢那两句诗吗？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你带我到哪里去？我们去喝一杯好吗？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我感到豪情满腹，拉住那男人的手臂，我跟着他踉踉跄跄地走下了吊桥。

“你还在生我的气，依萍。”

“妈妈！”

“本来么，我们陆家的女孩子也真不争气！怎么都爱上了你！”

纸门轻轻地拉开了，妈妈走了进来，她手中拿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杯水和一杯牛乳，她把托盘放在我床边的茶几上，然后站在那儿，忧愁地望着我。我凝视她，她看起来更苍白，更衰老了。我轻轻说：

“别提了好不好！”他说，“就算都是我的错，你慢慢地原谅我！”外面有汽车喇叭声，同时有人敲门，何书桓跑去开了门，然后，有人走上榻榻米，何书桓在外面嚷着说：

“怎么了？”何书桓问。

“书桓？”我震动了一下，盯着妈妈说，“他来看过我？”

“你不是预备十月里和如萍结婚吗？”

“哦，依萍！”妈妈叫着说，在我床边坐了下来，抓住了我在被外的手。“你把我吓死了，你昏迷了整整一个星期，说胡话，发高烧，哦，现在好了，谢谢老天！”她兴奋地去端那杯牛奶，又要笑又要哭地说，“你饿不饿？一个星期以来，你什么都没吃，就喝一点牛奶和水，把我和书桓都急死了！”

“别提了！”他把手指压在我的嘴唇上，“十月里我和你结婚！我也不出国了，我们不要分开！”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是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四周静悄悄的。我环视着室内，书桌、椅子、床……不错，一点都不错，这是我自己的房间！我转动着眼珠，努力去思想发生过些什么，逐渐的，我想起了。“那边”的一幕，书桓和如萍订了婚，他们对我的冷嘲热讽，公路局车子，新店，吊桥，陌生的男人，小汽车……可是，我怎么会躺在自己的家里呢？那个男人到哪里去了？谁把我送回来的？许许多多的疑问涌进了我的脑子。我试着抬起头来，一阵剧痛把我的头又拉回枕上。我仰望着天花板，开始仔细地寻思起来。

“依萍，你爸爸来看你了！”

那男人的一对乌黑的眼睛在我面前放大，又缩小，缩小，又放大……就像商店的霓虹灯似的一明一灭……我的视力在涣散，终于，头里的一阵剧痛崩溃了我最后的意志，我倒进椅子里，闭上了眼睛。

几乎是同时，爸爸的身子已走了进来，他萧萧白发的头威严地竖在他的脖子上，背脊却有些佝偻了，拿着一根拐杖走了进来，大声说：“依萍，病好了吧？我知道你一定会好的，陆家的人从不会被病折倒！”

“你……你是谁？”

“我只是有点头痛，”我说，“妈妈，怎么回事？我病了吗？”

“我们陆家的女孩子好像由你选择。你爱要哪一个就要哪一个。”

“依萍，你你……你好了？”

他捏紧了我的手说：

她的眼睛张大了，惊喜地看着我，然后，她的手指颤抖地抚摸我的面颊，嗫嚅而胆怯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