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2 / 12页)
这名字一说出口,她就越发泣不可仰,扑倒在沙发椅中,她力竭声嘶地痛哭了起来。我坐在一边,望着她那耸动的背脊,望着她那单薄瘦弱的身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如萍,她并不是一个很坏的女孩子,她那么怯弱,那样与世无争,像个缩在壳里过生活的蜗牛。可是,现在,她的世界已经完全毁灭了,她的壳已经破碎了。不可讳言,如萍今日悲惨的情况,我是有责任的。但是,这一切能怪我吗?如果雪姨不那么可恶,爸爸不鞭打我,两边现实生活的对比不那么刺激我,甚至何书桓不那么能真正打动我……一切可能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可是,任何事实的造成,原因都不单纯。而今,雪姨倒反而舒服了,卷走了巨款,又和奸夫团聚,我做的事情,倒成全了她。
他站住了,凝视我的眼睛,然后他挽紧了我,说:
“全部财产!”我苦笑了一下说。
“你们这个家,”何书桓摇了摇头,“好像阴云密布,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是吗?”何书桓蹙蹙眉,“卷走多少钱?”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看,真的,乌云正堆在天边,带着雨意的风只才我们扫了过来,看样子,一场夏日的暴风雨正在酝酿着。我很不安,心头仿佛压着几千斤的重担,使我呼吸困难而心情沉重。我把手插进何书桓的手腕中,一时间,强烈地渴望他能分担或解除我心头的困扰。
“没什么了不起,”我说,“雪姨卷款逃走了。”
他说得十分恳切,十分真诚,如萍继续凝视着他,然后她的眉头紧蹙了起来,发出一声模糊的低喊,她忽然从椅子上跳起身,转身就向走廊里跑。何书桓追了上去,我也向前走了几步,如萍冲进了她自已的卧室里,“砰”然一声关上了门。接着,立即从门里爆发出一阵不可压抑的、沉痛的哭泣声。
我望着爸爸,他看来衰弱而憔悴,我想对他再说几句话,但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爸爸,他从不肯服老,现在,他好像自己认为老了。看看他的苍苍白发,我几乎无法设想年轻时代的他,驰聘于疆场上的他,是一副什么样子。在这一刻,在他的皱纹和他的沮丧中,我实在看不出一丁点往日的雄姿和英武的痕迹了。
“如萍,请原谅我,我——我对你很抱歉,希望以后我能为你做一些事情,以弥补我的过失。”
爸爸对我们挥了挥手,于是,我和何书桓退了出去。我到厨房里去找到了阿兰,给了她四十块钱,叫她照常买菜做饭给爸爸和如萍吃。我知道假如我不安排一下,在这种局面,是没有人会安排的。
如萍颤栗了一下,继续用那对水汪汪的眼睛看何书桓,依旧一语不发。何书桓咬咬下嘴唇,停了半天,嗄哑地说:
“书桓,”我幽幽地说,“我不了解我自己。”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我刚刚到你那儿去,你母亲说这边出了事,我就赶来了。出了什么事情?”
“世界上没有人能很清楚地了解自己。”
就在如萍痛哭,我默默发呆的时候,门铃响了。我没有动,阿兰去开了门,透过玻璃门,我看到何书桓急急地跑了进来。我迎到客厅门口,何书桓说:
“你说过,我很狠心,很残忍,很坏,我是吗?”
和何书桓走出了大门,我望着那扇红漆的门在我们面前阖拢,心中感触万端。何书桓在我身边沉默地走着,好一会儿之后,他说:
“如萍!”
“你父亲好像很衰弱!”
何书桓已经走进了客厅,如萍从沙发里抬起了她泪痕狼藉的脸来,用一对水汪汪的眸子怔怔地望着何书桓。我站在一边,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了跳动,自从何书桓重回我身边,他们还没有见过面。我带着自己都不解的妒意,冷眼望着他们,想看看何书桓如何处置这次见面。在一眼见到如萍时何书桓就呆住了,他的眼睛在如萍脸上和身上来回逡巡,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层痛楚的神色浮上了他的眼睛,如萍的憔悴震撼他了。他向她面前移动了两三步,勉强地叫了一声:
“近来的事对他打击太大。”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