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2 / 5页)
“咏薇,你不是以成败论英雄吧?”她盯着我。
那时我正坐在书桌前面,桌上放着我那本“幽篁小筑星星点点”,我满怀洋溢着过多的感情,急于想发泄。“我要写一点东西,”我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写一点东西。”但是,我不知道写些什么好,我胸腔里涨满了热情,却无法将它们组织成文句。
“当然不,”我说,“只要他肯努力,成名不成名完全没关系,一个对艺术有狂热的人,不见得会对名望有狂热,不过,据我看来,你那个余亚南并非不关心名利呢!”我停了停,“凌云,他爱你到什么程度呢?”
“没有,”我支吾着。“只是——他很爱你吗?”
“他最爱菊花,”凌云说,笑吟吟地坐在我的桌边,开始缝制枕套的木耳边。“只要把边弄好,这枕套鹑就算完工了,我本来想做一对,但是韦白说,何必呢?他念了两句诗,是什么残灯,什么孤眠的……”
“我想是的,”凌云嗫嚅地说,“他是个艺术家,你知道,他正在找寻他的艺术方向,在这个时代,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并不多,抛弃了都市的物质繁荣,肯安于农村的贫贱,”她的眼睛闪着光,“你不觉得他是个杰出的人物吗?”
“非常好看,”我由衷地说,“韦白一定会喜欢。”
“唔——”我喃喃地说,“或者是的,谁知道呢?”
“你真的不知道?”她低低地问。
“当然不会。”我说,出神地望着她额前的一圈刘海和她白晳的后颈。章伯伯会让她嫁给韦白吗?我看希望不大,但是,他们不是一直很欣赏韦白吗?即使韦白比凌云大了二十几岁,不过,爱情是没有年龄的限制的!或者他们竟会同意呢!如果我是凌云或韦白,我要公开这件事,经过争取总比根本不争取好!尤其韦白,他是个男子汉,他更该拿出勇气来争取。
“当然,你看我犯了多大的错误,我一直当作是韦白呢!”我说,心底还有一句没说出口的话:“不但如此,我还以为自己稚嫩的情感受了伤,对你着着实实地吃了一阵醋呢!”
“我在这儿做针线不会打扰你吧?”她低着头说。
“那是——”她望着我,眼中秋波流转,虽然没喝过酒,却醉意盎然。“是——余亚南!”
她把枕套铺平在我的桌子上,那菊花绣得栩栩如生,这提醒我许多几乎忘怀的事,枕套、菊花、韦白!我依稀记起韦白仁立在竹林之外,记起某夜我在窗前看到的黑影,记起他痛楚烧灼的眼神……我曾想帮助他们,不是吗?但我如何帮助呢?
“你好像并不太欣赏他。”凌云敏感地望着我。
“看看我绣的枕头套,好看吗?”
“不是,”我说,“只是杰出两个字太难下定义,没有人能够评定别人杰出还是不杰出,这又不像身高体重一样可以量出来。”
凌云推开门走了进来,微笑着说:
我凝视着她,她又回到她的针线上,低垂的睫毛在眼睛下面投下一圈弧形的阴影,她抽针引线的手指纤巧而稳定。我佩服她的镇静,难道她已经认了命,就预备永远和韦白这样不生不死地“心有灵犀一点通”下去吗?
余亚南!我早该猜到!那个眼睛里有梦的年轻艺术家!不过,这里面有些不对头,有什么地方错了?余亚南和凌云,他们是很好的一对吗?余亚南,余亚南?我锁起了眉,那是个很痴情的人吗?
“对了,就是这两句,”凌云停住了针,面色无限哀楚,接着就长叹了一声说,“他多么寂寞呀!”
“怎么?”凌云担心地说,“有什么不对?”
“残灯明灭枕头欹,谙尽孤眠滋味。”我接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