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 / 7页）

“我输了！”他哑声说，“我投降了。晓霜，奶奶是对的，我瞒不过她，我也瞒不过你，我无法再自己骗自己，是的，晓霜，我……”

“你在说些什么鬼话？”他叫着，直问到她脸上去。“什么糟糕完蛋一大堆？奶奶跟你说了什么？你神经兮兮地叽咕些什么？”

“嗨！”他跑了过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跪在地板上，和他坐着一样高，她用手扶着他的肩膀和他面对着面，眼睛对着眼睛，她古里古怪地望着他。她脸上有着真正的伤心和忧愁。

黄昏时，他回到自己的“蜗居”。才走进那条巷子，他就惊喜交集地发现，晓霜正呆呆地坐在他门口的台阶上。她用手托着下巴，穿着件粉红衬衫，和粉红的牛仔裤，一身粉红使她看来清新可喜，干净而明丽，但她就这样席地坐着，完全不管地上的灰尘和杂草。她用双手支在膝上，托着她那尖尖的小下巴，睁着那对又圆又大的眼睛，望着他走过来，她那一头蓬松凌乱的短发，在阳光的照射下发亮。

“你认真了！”她悲哀地说，“奶奶对了！今天我一回家，奶奶就把我大骂了一顿，她说你认真了！”她皱起了眉头，又惶恐又懊丧地大喊，“你这个傻瓜！你怎么可以对我认真？怎么可以爱上我？我们说好只是玩玩的，不是吗？我们说好谁也不对谁认真，不是吗？你怎么可以破坏约定？你怎么可以不守信用……你……”

“你是警察吗？你在拘捕不良少年吗？你在做笔录吗？我有什么理由要告诉你我的行踪？你又有什么权利盘问我？再说，我也不记得了！”

“我帮你配一副钥匙，以后你来的时候，如果我不在家，你可以自己进来！”

他心脏上的浮冰在扩大。

他的心因这句话而被喜悦涨满了，他觉得整个人都兴奋而欢愉，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来开门，他说：

“很好，”他用鼻音说，“我没有权利问你，你也没有理由告诉我！算我多管闲事！”

一整天，他在学校里都魂不守舍。不知怎的，老奶奶那两句话，总是萦绕在他脑海里，他甩不掉，也避不开。教授的讲解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一直在想着晓霜，这个活泼伶例、无拘无束的女孩！难道，她已经闯进了他的生命？难道，他已经无法摆脱开她了？不！他还不想认真，他还不想捕捉。但，天哪！他却希望她是认真的，希望她已经被他捕捉！像吗？不。他在一种近乎凄苦的情怀里，体会出自己根本没有那个力量，去捕捉一只善飞的云雀。

“住口！”他大叫，脸涨红了。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力甩开她，把她直甩到墙角去。他乱七八糟地喊着，“谁说我认真了？谁说我爱上了你？你少做梦！你奶奶眼花耳聋，她懂个鬼！你放心，没有你，我死不了！你尽管跟别人去跳舞，去风流，去潇洒！我江浩生来就没有被女孩子捉住过！你……你……你也休想捉住我……”他忽然住了口，瞪着她。他的呼吸急促，他的脸色由红而转白了，他的胸腔在剧烈地起伏，他的鼻翼不平稳地翕动着。他凝视着她，深深地凝视着她。她那半带惊悸半含愁的眸子在他眼前放大……放大……放大……似乎整间屋子里就充满了这对眸子。他立即闭上了眼睛，用牙齿紧咬住嘴唇，用手蒙住了脸，他的手指插进了浓发之中。好半天，他这样坐着，一动也不动。直到小雪球好奇地走过来，用爪子拨了拨他的脚，又爬到他膝上去，用它那凉凉的小鼻头去嗅他的手臂。

他一怔，停下脚步，想回头去追问这句话的意义。但是，再一想，和这老太太要“谈清楚”一篇话，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跟精力，眼看上课时间已到，这问题，还是慢慢再想吧！他继续放开脚步，对学校冲去。

他把手放下来了，直视着晓霜。她仍然缩在屋角，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在她脸上，没有往日的飞扬浮躁，没有往日的神采奕奕，也没有往日的活泼刁钻……她忽然显得那么惶恐，那么无助，那么畏怯……她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几乎是可怜兮兮的。

“这么聪明的孩子，何必和晓霜混在一起。晓霜那丫头，谁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唉！”

“我高兴等。”她扬扬下巴。

她把小雪球放到地板上。歪过头去，她小心地打量他，她眼底流露出一股又担忧，又懊丧，又天真，又古怪的神情，一迭连声地说：

“为什么不先打个电话来？要坐在这儿等？”

“糟糕！糟了！真的糟了！奶奶说对了！完蛋了！真的糟糕了，又闯祸了！又该搬家了！完蛋了！糟透了！”

“来了好半天了！”她摇着膝盖，满不在乎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