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 / 6页)
“好了,没事了,别放在心上吧!”
“魂魄缥渺,无处可依,欲寻旧情,唯恨绵绵。”
我觉得狼狈而不安,结结巴巴地,我说:
说完,她转过身子,向楼上走去,我不愿单独停留在这间空荡荡的饭厅里,尤其刚刚那阵风来得怪异,我竟怀疑那鬼魂已经走进了这房间。紧跟着皑皑,我也上了楼。我和皑皑在我的房门口分手,我觉得皑皑望着我的眼神有些特别——带着几分轻蔑和嘲弄。关上房门,我坐在床沿上,才忽然想起,假若今晚我所看到的黑影是皑皑呢?长发,长裙(皑皑穿着的是件长的睡袍),她的哥哥曾经吓过我一次,她为什么不可能也吓我一次呢?她尽可以装出几声叹息,然后从柏树夹道的小径走进罗教授的书房,再从书房走到饭厅,先我一步抵达,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可是,她又为什么要吓唬我呢?目的何在?她并不像她哥哥那样爱开玩笑,而且——她不是个工于心计的人,我可以肯定这一点。那么,我今晚所见到的真是鬼吗?真是那个上吊而死的女人的阴魂吗?
“是……是我不好,我……没弄清楚,就……大叫大闹,我真……真惭愧。”
“你怕了,是吗?别在意那风,报上登过,今年的第一个台风已经接近本省了。”
“好了,没事了,是不是?”罗教授问,挽住了罗太太,“那么,我们走吧,雅筑。”
“是罗伯母,”我轻轻地说,“她使我吓了一跳,我……我……我没有想到她会半夜里站在我的床前面。”我已经逐渐平静了下来,而为我所造成的这个“轰动”的局面感到惭愧。“我抱歉——惊动了大家。”
“捉住她!她是凶手!她是凶手!”
“好吧,雅筑,”罗教授把声音放柔和了,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恍恍惚惚,朦朦胧胧,我似乎是睡着了。我睡得非常的不安稳,在枕上翻来覆去。我看到一列列的火车,看到一个男人倒卧在血泊里,而我就站在他的身边,一群人对我包围过来,叫嚣地喊着:
“我……”罗太太有些嗫嚅,同时也显得有些茫然,她抬起那对美丽的大眼睛,困惑地望望罗教授,又望望我,轻声地说,“我只是要看看她——有没有盖好棉被?”
她的话没说完,一阵风来,窗棂摇撼作声,那两扇玻璃的弹簧门被吹得开阖不止。我惊跳了起来,瞪视着一无人影的门口,皑皑笑了,安静地说:
罗太太看来和我一样懊恼,倚偎着罗教授,她怯怯地说:
“你不信吗?你可以问中枬,那天晚上在下雨,我们就在这间屋子里请的,围着吃饭的桌子,彩屏在一边侍候我们。我作的祷告,她来的时候,先有一阵阴风,门窗全都格格作响,彩屏吓得发抖……”
“我很抱歉,毅。”
“真的?”我问,“这有些叫人难以置信!”
我伸手灭掉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嘴里依旧不停地背诵着民国二年的大事。宋教仁被刺于上海车站,被刺于上海车站,被刺于上海车站……
我注视着罗太太,那长睫毛掩护下的一对眸子是深不可测的,她真那么关心我吗?我不相信!她的睫毛扬起了,我接触到她坦白而真挚的眼神,在这一刹那,她看起来又是那样诚恳而无邪。几乎像一个孩子的眼睛,她低声地对我说:
“民国二年,公元一九一三年,国会成立,巴西诸国承认中华民国,正式政府成立,是年,宋教仁被刺于上海车站……”
“我没有想吓你,忆湄,我不知道会惊吓了你。”
一阵冷风吹在我的脖子上,我再一次惊跳,窗子被风吹开了,我站起来,走过去闩好了窗子,把上下的铁栓都扭紧了。拉严了窗帘,我躺上了床,该睡了。但,今晚的遭遇和那些关于鬼魂的谈话使我了无睡意,恐怖感仍然在心头盘踞未泯。我拿起一本中国历史,翻开来,找到近代史部分,喃喃地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