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4 / 6页）

“忘——忧——草。”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你妈妈呢？她也不忧愁吗？”

“确实！”他笑得更高兴了，“慢慢地，让我来教你如何享受这份快乐！”

“不，”我叹息，“也常常忧愁，但她总是面对现实，她是个很强的女人。”

“你很会骂人，嗯？”我说，“骂人使你觉得很开心？是不是？”

“你们一直很穷吗？”

“你爱运动吗？”他问。

“是的，”我说，“要不然，妈妈或者不会死得那么快，最起码，可以多拖两三年，假如能用镭锭治疗，再开一次刀，或者送到美国去。但是，我们太穷了。”

他走近了我，也望着那双溜冰鞋。

她颤栗得更厉害了，由于她太重地拉着我，我就身不由主地弯下身子，干脆坐在地板上，依偎在她膝前，仰视着她。在这一瞬间，我觉得和她之间的生疏感消除了不少，竟然“几乎”觉得我们在逐渐亲切起来。她又拂开我的头发看我，颤抖着嘴唇说：

“哦，我记不清了，他戴眼镜，是个中学教员，妈妈说他是个老实人，是个书呆子。我想，他一定很好很好。”

我摇摇头。

她抚摸我的手臂：

“星期天请你去碧潭游泳。”他说，走下了台阶，“溜冰呢？行不行？”

“他怎么死的呢？”

我凝视他，他的眼睛闪烁着，粗而黑的头发虽曾仔细地梳过，但仍然桀骜不驯地竖在头上，鼻子中部微微隆起，在相法上说有这种鼻子的人是要掌权的。嘴唇薄而漂亮，我不喜欢他嘴角上的那抹微笑——给人一种压迫感，使人有喘不过气来的错觉。我离开了楼梯，走向门口，推开了通往花园的玻璃门。台阶下的水泥地上，有一双带轮子的溜冰鞋，我抬头望望他，他穿着件运动衫，结实的胸肌挺了出来，他一定刚刚溜过冰，他是个酷爱一切运动的人。

“可是，你好像——”她眉梢轻蹙，眼睛里有着困惑和不解，“很快乐，你的性格并不忧愁。”

“你会感兴趣，”他说，“我知道，因为你和我是同类！”

“是的，我从小就不忧愁，妈妈叫我忘忧草。”

“或者我并不感兴趣。”

我点点头。

“肺病。”我轻声说，“我们太穷了。”

“会不会游泳？”

她似乎颤栗了一下，把我的手握得很紧很紧。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