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3 / 4页)
“宛露!”段太太坐在她身边,把毛毯尽量地拉严密,一面用手环抱着她,徒劳地想弄热她那双冰冷的手,“宛露!”她的声音里含着泪,“这并不是世界末日,是不是?”她抚弄她的头发,触摸她的面颊,“哦,宛露,我不会放你走,我会更疼你,更爱你,我保证!宛露,你不要这样难过吧!你把我的五脏六腑都弄碎了。”
“你不要以为我的地位比你高,宛露,我们是平等的。今天,你比我还幸运,因为你起码知道了你的生母是谁,而我呢?我的生父生母都不可考,我是被抛弃在孤儿院门口的!”
她下意识地望了兆培一眼。哦,兆培,她心里朦胧地想着,他并不是她的哥哥!他才是段立森夫妇的儿子!她模糊地想起,自己第一次撞见那位“许伯母”的时候,兆培曾拦在门口,尴尬地想阻止自己进门,那么,兆培也早就知道了,她只是个被人遗弃的私生女!
宛露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他。
“我去给她灌个热水袋来!”
“还要吗?”兆培温和地问。
“妈妈自幼就有心脏病,她根本不可能生育,不只是你,也包括我!”
她瞪了兆培一眼。当然哩!她心里酸楚地想着,你尽可以在这儿说风凉话,反正事情不发生在你身上!反正你是段家名正言顺的儿子!她接触到兆培的眼光,从没有发现,兆培的眼光也可以如此温柔的。她垂下了眼睑,被动地喝了两口咖啡,那咖啡暖暖的香味一冲进她的鼻子,她就心神不由自主地一振,握住了杯子,她一口气喝光了那杯咖啡。
宛露愕然地抬起头来,张大了嘴。
“好了,宛露,喝点热咖啡,你会发现精神好得多!我跟你说,天下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也没有什么会让人痛苦得要死的事情!你把心情放宽一点,不要去钻牛角尖,包你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你知道我也痛苦过吗?但是,很快我就摆脱了这份痛苦,因为我体会出我的幸福。你刚刚说到生育之恩与养育之恩,你知不知道,生育是出于偶然,说得难听一点,很可能是男女偷欢之后的副产品,生而不养,不如不生!而养育,却必须付出最大的爱心与耐心!哪一个孩子,会不经哺育而长大!宛露,我想明白了之后,我心里只有爱,没有恨,爱我们的爸爸妈妈!因为,他们是真正爱我们才要我们的!不是为了追求一时的欢愉而生我们的!你懂了吗,宛露?”
段太太立刻站起身子,取了一张毛毯,把她紧紧地裹住,可是,她开始发起抖来,她觉得有股冰冷的浪潮,正在她骨髓里和每个毛孔中奔窜。她努力想遏止这份颤抖,却完全无效。一直站在一边,皱着浓眉,凝视着她的兆培,很快地说了句:
宛露依然不说话,她整个人都呆了。
“妈,我好冷。”
“哥哥,”她嘶哑地、不信任地说,“你不必用这种方式来安慰我!”
兆培跑回来了,他不只给她拿来了一个热水袋,还为她捧来一杯热腾腾的咖啡!从不知道鲁莽的兆培,也会如此细心与体贴!兆培把热水袋放到她怀里,又把咖啡杯凑到她嘴边,他对她挑挑眉毛,勉强地装出一份嬉笑的脸孔来。
“我不是安慰你,”兆培肯定地说,眼光定定地停在她脸上,“我十八岁那年,无意间发现了这个秘密。我看到一张医院的诊断书,妈妈不可能生育,我到医院求证过,然后,我直接地问了爸爸,爸爸没有隐瞒我,我是从孤儿院里抱来的!”
她想扑进母亲怀里,她想放声一哭。可是,不知道有什么东西阻止了她。她望着段太太,在几小时前,她还想滚进这女人的怀里,述说自己的委屈。而现在,她为什么变得遥远了?变得陌生了?她的母亲!这是她的母亲吗?不,那个神经兮兮的许伯母才是她的母亲!她抽了一口气,心神又恍惚了起来。
宛露的眼睛张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