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 / 6页）

“你一直是这么凶巴巴的吗？”她反问。

“把书给我！”她说，“我要转弯了。”

“你希望我不是我吗？”她问。

她又笑了。他们停在下一个巷子口。

“哦，不！”他慌忙说，“我希望你还是你！不过……”

“嗬！”他叫，又好气又好笑，“看样子，你还‘脚下留情’了呢！”

“一片云？”他怔了怔，靠在巷口的砖墙上，深思地、研判地打量着她。从她那被风吹乱的头发，到她那松着领口的衬衫，和她那条洗白了的牛仔裤。“是天有不测风云的云吗？”

那时候，她十岁，他十六。

“我叫一片云。”

他出国那年，她已经十六岁了。说真的，只因这世界里喜悦的事情太多，缤纷的色彩太多，她来不及吸收，来不及吞咽，来不及领会和体验。四年来，很惭愧，她几乎没有想到过他。就是顾伯伯和顾伯母来访的时候，她也很少问起过他。他只是一个童年的大游伴，哥哥兆培的好朋友而已。可是，现在，他这样站在她面前，眼光奕奕，神采飞扬，那乌黑的浓发，那薄薄的嘴唇，那含着笑意的眼睛，带着那么一股深沉的、温柔的、渴切的、探索的神情，深深地望着她，她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莫名其妙地发起烧来了。

她仰头看看天，俏皮地一笑。

“喂！喂！”屋子里，兆培直冲了出来，扬着声音大叫，“你们进来讲话行吗？四年之间的事可以讲三天三夜，你们总不至于要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讲完它吧！”

“刚才你躺在地上的时候，凶得像个恶鬼，如果不是为了维持我的风度，我会踢你几脚。”

宛露往屋子里跑去，这种一楼一底的建筑都是简单而规格化的，楼下是客厅、餐厅、厨房，楼上是三间卧室，外面有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院子，因为宛露的父亲段立森喜欢花草，这小院子除了一条水泥走道之外，还种满了芙蓉、玫瑰、茉莉和日日春，在院角的围墙边，还有一棵芭蕉树。宛露常说父亲是书呆子过干瘾，永远跟不上时代的变化，尤其种什么芭蕉树！“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父亲就是受诗词的影响，是个道地的中国书生，是个道地的学者，也是个道地的“好父亲”！

“我凶了吗？”他惊愕地。

宛露跑进了屋子，兆培拉住她，在她耳边说：

“噢，宛露！”友岚终于吐出一口长气来，“你怎么还是这么一副吊儿郎当相？”他伸手从她的头发上摘下一片黄色的花瓣，又从她衣领上摘下另外一片，“这是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金急雨！”

他紧紧地凝视她，望了望手里的书本。

“金急雨！”他扬了扬头，眼里闪过一抹眩惑，“咳！你还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