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3 / 5页）

殷超凡躺着，那石膏限制了他，那周身的痛楚撕裂着他。他只能被动地、无助地躺着。但是他那原已红润润的面颊逐渐苍白了，额上慢慢地沁出了冷汗。他不再叫喊，只是睁大眼睛，低沉，痛楚，固执，而坚决地说：

“什么话？”他皱起了眉头。

“哎呀！哎呀！”殷太太慌忙按住他，焦灼地喊，“你别乱动呀，等会儿又把伤口弄痛了！那个董芷筠从来没来过呀！我们谁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她的弟弟打了你，她大概害怕了，还敢来这儿吗？”殷太太语无伦次地说着，“她一定带着弟弟逃跑了，谁知道她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呀？天下女孩子多着呢，你别急呀……”

“是的。”他的嘴唇干燥而枯裂。特别护士用棉花棒蘸了水，涂在他的嘴唇上。

这天下午，雅珮到医院里来，手里捧着一盆植物。把那植物放到外面小会客室里，她走进病房，四面看看，父母都不在，特别护士在屋角打着盹，正是难得的谈话机会。她站在床边，微笑地看着殷超凡。一接触到雅珮这眼光，殷超凡就浑身一震。

殷超凡的眼睛睁得更大了。虽然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一直在痛苦中神志不清，但是，那天早上所发生的一切，却始终清晰得如在目前。

“你找到她了？”他问。

“超凡，你和芷筠吵了架，对不对？”

殷超凡用心地听着，他的眼睛充了血，眼白发红了，他克制着自己，但是，嘴角仍然抽搐着，额上的汗珠，大粒大粒地沁了出来。

“我想好好睡一觉，睡眠可以帮助我复元，对不对？我复元了之后，才能去找芷筠，对不对？所以，我必须先好起来！”

“超凡！”他勉强而困难地说，“你保留了很多，是不是？原因是你撞到她和霍立峰在一起，你们吵起来，竹伟打了你！这原因我们可以不再去追究了，我想，董芷筠是……是……”他忽然结舌起来，用了很大的力量，仍然说不出芷筠的坏话。半晌，才转了一个弯说：“如果你冤枉了芷筠，她负气也不会再来见你！如果你没冤枉她，她就没有脸来见你了！所以，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来了。超凡，你懂吗？你就从此死了这条心吧！”

雅珮点了点头。

殷文渊倒抽了一口冷气，他连是为了霍立峰，都不愿说出来呵！宁愿自己一肩挑掉所有的责任！看样子，他根本不了解这一代的孩子，既不了解董芷筠，也不了解自己的儿子！爱情？真的爱情是什么？他迷糊了起来。

雅珮慌忙摇头。“不不！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那个霍立峰！”雅珮说，扬着眉毛。“你说怪不怪，那个霍立峰居然去念警官学校去了！怪不得我找了三个星期找不到人！你不是说他不务正业吗？”

殷文渊急了，他在儿子床前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盯着殷超凡的眼睛，他急迫地想着对策：

“怎样呢？”殷超凡问，“他知道芷筠的去向吗？”

“我要见芷筠！殷家没有做不到的事，那么，请你们把芷筠找来！我非要见她不可！我有话要跟她谈！”

“不，”雅珮的眼神黯淡了。“他不知道，芷筠走得干净利落。可是，那个霍立蜂叫我带几句话给你，我不知道我学得像还是不像。因为这种话我从来都没听过。”

“你总算想明白了！”她说。

“是……是我的错，我冤枉她！竹伟为了保护她，只能打我！”

站起身来，长叹了一声，她去叫护士了。

“还记得是为了什么吗？”殷文渊问。

从这天起，殷超凡就像变了一个人，他安静，沉默，不苟言笑，常常整天不说一句话。却对医生的吩咐，百分之百地遵从。他的伤势恢复得很快，可是，骨折到底是骨折，没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是无法长好的。他要求医生给他用最好的医药，勉强自己起床练习活动。这一切，使殷文渊夫妇十分意外而高兴，可是，他的沉默，却让他们担心。他绝口不再提芷筠的名字，除了和雅珮之外，他和任何人都不说话。他有时躺在那儿，直瞪瞪地看着天花板，一看就是好几小时。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殷文渊常常故意和他谈点公司里的事，想鼓起他的兴致，他却皱着眉把眼光望向别处，一脸的厌倦与萧索，使殷文渊觉得，这个儿子，已经远离开了他，他根本无法接触到他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