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4 / 5页)
“你未免太急了吧!我并不想去你家,我并不想见你父母,我认为——我们认识的时间还太短,我觉得,我几乎还不太了解你!”
“不用说对不起,”他哑声说,“我想是我太鲁莽了!我必须学习对你慢慢来……”
她有些不安,挣脱了他的手,她转头去看海。
她涨红了脸。
她靠在沙发中,嘴唇颤抖,面色苍白,她努力呼吸,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她那被泪水浸透的眼睛更雾了,一滴泪珠静悄悄地滑落到唇角,停在嘴角边颤动……这使凌康心动得要疯了,他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把嘴唇压在她唇边的泪珠上。
“因为以前没遇到你。”
巧眉惊跳起来,又怒又怕又恨,她说了那么多,他居然还胆敢来碰她,她想也没想,伸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他注视了她好长一会儿。
“我发誓没有!”他低嚷,有些急促。“我可以不告诉你这件事,你也不会知道有这么件事,但我不愿对一个我在认真的女孩有所隐瞒。你听我说,我和那学姐交往了一阵。她比我老练太多了!她是系花,拜倒在她牛仔裤下的男生可以组成军队,她的恋爱故事足以写上一百万字。但是,我对她完全不了解,我很嫩,很幼稚,很傻。她教了我许多事,包括——接吻,和肌肤之亲。然后,她甩掉了我,又找上别人了,这让我痛苦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深抽口气,低垂下头去。“……这是我唯一的恋爱史,从此,我很怕女人,也不想追求任何女人,我有保护色,我怕再受到伤害,直到我认识你。五十三天前!保护色也不见了,害怕也忘了,什么话都敢说了……好像一只重生的火鸟。”
“什么?”凌康大惊失色,“不可能!绝不可能!”
“哦,”她喉中梗了梗,“毕竟,你那套纪念日还是和别人先度过了的!”
“你这个混球!”巧眉大骂,泪珠滚出了眼眶。“今天早上,姐姐特地来琴房找我,就在这房间里,我们谈了好多话,她总算对我承认了,她喜欢你!你问我心里只有姐姐吗?我告诉你,一直不是我心里只有姐姐,而是姐姐心里只有我。从我六岁受伤失明,姐姐就背上了十字架,她一直在牺牲,她一直在为我做各种事,买衣服,买缎带,买棉被,买点字的书籍,买我爱吃的、爱玩的、爱听的唱片……她不知不觉地做这些,几乎变成习惯性地在做,你说我倚赖她,是的,我是倚赖她,因为只有她最了解我!然后,她发现你转移目标了,你居然喜欢了那个可怜的、失明的妹妹!于是,她除了退到一边默默忍受以外,她还能怎样?她只能把你让给我!哪怕你是她的全世界,她也会让给我!你懂了吗?”
“小时候,我是个很害羞的孩子,我不敢和女生说话,怕被哥哥姐姐取笑。进大学,我到了台南,第一次离开了台北的家。第一次学习独立,学习生活,学习接触同学。那时我和现在不一样,现在的我比较坚强,比较成熟。那时候,我仍然乳臭未干,我很想家,想父母,对住校极端地不习惯。这时,有位大三的学姐,比我大两岁,因为同系,她常常照顾我。有次我们去露营,带的棉被不够,我坐在火边发抖,她居然去偷了一条同学的棉被来裹住我。于是,我对她就大大地倾倒起来。”
那耳光清脆地挥在他面颊上,凌康怔住了。巧眉也怔住了,她并没料到自己这一耳光会打得这么准。而且,她生平还没打过人,这使她狼狈而自惭了。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一直退到钢琴边去了。
“知道和了解是两回事,我知道海水是咸的,不了解它为什么是咸的。我知道蝙蝠洞里的蝙蝠昼伏夜出,不了解它们为什么昼伏夜出。我知道海滩都是细沙,不了解为什么都是细沙。我知道安骋远二十七岁,能言善道,未婚。不了解他为什么到二十七岁,能言善道,还未婚?”
凌康呆呆地望着她,被她这一打而打醒了,他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只是仔细地注视她。
“你刚刚才说,你对我知道得已经很多了。”
“对……对不起。”终于,她吞吞吐吐地说。
“慢慢来,巧眉,”凌康努力整理着纷乱的思想,努力想去分析她的话。“你确定嫣然说她要我?”
他凝视她,沉默了片刻,然后转头望着大海。
“她当然不会说她要你!”她气急地,“她以为我要你!她怎么还会说要你!”
“外交辞令!你知道吗?当你撒谎的时候,你会讲得一点诚心都没有。而且,我提出这个问题来,并不是在向你……在向你求婚,你别自作多情呵!”
“那么,”他憋着气说,“那只是你的猜测!我或者伤害过嫣然,但,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巧眉,巧眉,你不要再作茧自缚了!你想得太多了!你知道,这五年来,我心里只有你吗?你知道我快被你折磨成粉成灰了吗?你知道我爱得有多苦恼和无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