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4 / 5页)
他不动,心脏紧缩成了一团。
她身后有人发出一声惊佩的、长长的叹息。
“我怎样才能弥补?”他问。
不知弹了多久,她忽然听到小坦克那“吭吭咔咔,嘭嘭其其”的声音。嫣然和安公子回来了。她没动,继续弹着琴,不必去打扰他们,或者,他们也需要一些单独相处的时间,或者,她已经过分参与到他们的生活里去了。她不能再参与进去,不能再“深入”进去。她忽然加重了手指的力量,重重地敲击着琴键,弹完《悲怆》,再弹《命运》,六岁那年的一个早晨,她的命运已定!逃不掉的无边黑暗,走不出的无边黑暗,无尽无止的无边黑暗……不许自卑,不许自怜!凌康说的,他能说,因为他不是瞎子!她飞快地弹着琴,手指在琴键上奔跃过去,琴声如万马奔腾,如狂风骤雨,如惊涛骇浪……然后,进入一段暴风雨后的宁静——还剩下一点微风,吹过劫后荒原,发出轻柔如低叹的音浪……然后,是完全的静止。
“不要弥补,”她短促地说,“没有什么可弥补。在十六年前,我造成了一个错误,到今天都无法弥补。已发生的事从来无法弥补!”
她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钟。
“不知道呀,”安骋远说,“我正要问你呢,她怎么不在家?”
“送我回家吧!”她冷冷地说,“总之,那是我的家,我还是要回去。”
“姐姐呢?”她再问。
“去我家。”他小心翼翼地说,“好不好?你不想回去,暂时不要回去,到我家去,我家里有客房,你可以住在客房里。”
窗外又在下雨,是雨季了。瑟瑟的雨声使她更加情绪低落,她觉得感冒加重了,头昏而且发冷。走进琴房,打开琴盖,她把自己的“孤独”托付给柴可夫斯基的《悲怆》,好久没弹过《悲怆》这支曲子了。
他凝视她,眼里蒙上了雾汽。千言万语,全不知如何说起。低下头,他想吻她,吻去她唇边的血渍,吻去她心上的伤痕,吻化那坚利的寒冰……他俯下头去。她迅速地打开车门,跳下车子去了。
百无聊赖。
他大惊,慌忙也跳下车子,她正想往公路上跑,他死命抱住了她。
就这样不凑巧,忽然间,大家都有重要事情要办,忽然间,家里就剩了巧眉一个人。不过,她也透了口气,最起码,凌康不能缠着她谈婚姻问题了。
“是。”他简短地回答。
她又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钟,眼神古怪而冷漠。冷漠得像冰块,坚硬而有棱角的冰块。
“安公子?”她问。
“送我回家!”她简短地说。
她猛吃了一惊,平时有人走入琴房,她一定会知道的,他怎么会不声不响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