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 / 6页)
佩吟微笑了一下。
“你瞧,韩老师,”她无助地说,“不是我不用功,我就是不喜欢这些故事,我也不懂这种故事。假如爸爸误会我要杀他……哎,”她扬起睫毛,满脸热切。“爸爸是绝不可能有这种误会的,哪个父亲会笨到不了解儿女的爱呢?……好吧,就算爸爸笨到认为我会杀他,我就去自杀吗?我自杀了就是孝顺吗?如果我自杀后,爸爸发现了他的错误,他岂不是更痛苦了?”她直视着佩吟,低叹着。“这不是好故事,那个晋献公是个昏君,奚齐是个坏蛋,申生是个呆子,重耳知道申生是冤枉的,居然让申生自杀,他也是个糊涂虫!”
“我想,你并不要谈我的反应问题,”她说,收住了笑,她立即把话题拉入了正轨,“你是不是想问我,纤纤的进度如何?再有两个月就联考了,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对她考大学有几分把握?”
佩吟无可无不可地往前走去,他们顺着那花园里的小径,向前无目的地走着,四周花木扶疏,扑鼻而来的,有玫瑰花和茉莉花混合的香味,还杂着一缕抱穗兰的清香。这花园里起码有五十种不同的植物,佩吟想着,下意识地浏览着身边的花木。
“是的。”
“你要和我谈什么?”赵自耕忽然问。
“不不!”佩吟伸手压住了她的手,她好奇而关怀地望着她,说,“我在想你的话,你有道理,这篇东西确实不好,它和时代已经脱了节,它提倡了愚忠与愚孝。我在想,你背这些书,可能——是没有意义的。”她顿了顿,忽然问,“纤纤,你还有个教数理的老师?”
“谈你要和我谈的事。”佩吟很快地说。
“算我未卜先知吧!”她含糊地说,望着纤纤。
“洋娃娃?”佩吟不懂。
纤纤弯腰拾起了地上的书,黑小子也跑过来帮忙,衔着书本递给她,纤纤笑了。抱着书本,她把属于佩吟的交给了佩吟,又对她很快地看了一眼,又对父亲很快地看了一眼,显然,她明白他们的谈话题目一定与自己有关,因而,她微微有些不安。可是,她一句活也没说,就顺从地带着黑小子走开了。
“唉!”纤纤尽叹气。“那些X和Y老跟我作对,那些方程式也是的,它们就不肯让我记住。我一看那些分子式原子式,头都要炸开了。魏老师——就是教我数理的那位老师,她说我像个洋娃娃。”
目送纤纤的影子消失在竹林里的小径上,佩吟说:
“对不起,韩老师,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些的!我背不出书来就胡扯!这样吧,你让我再念几遍,说不定我就可以背出来了!”
赵自耕凝视她,眼底浮起一丝笑意。
一时间,她呆望着纤纤,陷进了某种沉思中。她的沉默和凝视使纤纤不安了,很快地,纤纤拾起了课本,用既抱歉又柔顺的声音说:
“你知不知道,你反应很快?”他说,“你不该当教员,如果你学法律,一定是个很好的律师。”
佩吟扬起了眉毛,深深地看着纤纤,有种又惊奇又激动又愕然的情绪掠过了她。忽然间,她觉得自己有些了解纤纤了。那些书本对她是太难懂了,因为她那样单纯和善良,单纯得不知道人间也有兄弟阋墙、父子相残、争名夺利的事,而且善良得去排斥这些事。她有她的道理,她的世界,她的哲学……这些属于她的世界中完全没有“丑恶”。那么,自己又在做什么?教她念书?教她去了解很多与她的时代和世界都遥远得有十万八千里的故事。这些故事对她毫无意义,除了一件:或者能帮她得到一张大学文凭!但是,她要大学文凭做什么用呢?进了大学,她又学什么东西呢?更多钩心斗角的故事?更多的丑恶?更多的杀来杀去?
“不很理想?”她问。
“你有个很好的女儿。”
纤纤不答,面有愧色,她低下头去了。
“是吗?”赵自耕问,颇有深意地。“我们边走边谈,怎么样?我已经通知了吴妈,多烧两个菜,留你吃午饭,你知道,已经快十二点了。”
“你的数理程度进展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