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第3 / 5页）

阿英点点头，那愚笨的脑袋竟然丝毫也想不到这事的不合情理。推过了我的轮椅，她扶我坐上去，用一条毛毯盖住我的腿。

“不行！我不能！”

“先生和二小姐有事情，到高雄去了，一清早走的。大概要过三四天才回来。”我泰然自若地说。

她甩开了他，走进屋里去了。他独自站在门边，燃着一支烟，默默地吸着。寒夜里，烟蒂上的火光凄凉落寞地闪着。我不恨他了，我同情他，只因为我爱他太深。十年，我占据他的时间已经太长了。

“你会答应，是不？”

“一个人，如果当他‘做’的时候，就能知道他未来该‘受’的是什么就好了。可是，他不会知道，而当他知道自己做错了的时候，他已经来不及挽回了。”他的声调那么苍凉，那对我是个太陌生的声音，糅合着痛苦和绝望。“她是你的妻子，你每天面对着她，但她不能陪伴你，不能和你出入公共场合，不能一起游戏、探友、娱乐！她使你必须放弃许多东西，陪着她过一份不正常的生活。日积月累，当年的幻想成空，美梦消失，留下的只是沉重的负荷。”他停止了，把头埋在手掌心中。我的心脏收紧，彻骨彻心的寒冷使我哆嗦得像风中的枯叶。

“记住，哈安瑙永远没有答应嫁给理察。”

“姐夫！”一声低唤，带进了数不清的柔情。

“你是我的哈安瑙，我是白理察。”他说过，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于是，我终于没有做哈安瑙。我们在玫瑰盛开的季节结婚，他推着我进入结婚礼堂。我那才八岁大的小妹妹走在前面，提着小花篮，不停地把玫瑰花撒下，那条长长的，铺着地毯的走廊上，有他的足迹，有小恬的足迹，但是没有我的足迹——我坐在轮椅里。

“我不能对不起姐姐。”

“也痛苦了一辈子。”他说。

“我已经为她埋葬了十年的幸福，你知道她是什么？她只是我的累赘！”

“她不傻！她是聪明。如果结了婚，他们会成为一对怨偶，就因为她不肯嫁给他，理察才爱了哈安瑙一辈子。”

“你去吗？”

洗脸水送来了，我胡乱地擦了一把。阿英把我推进了花园。园内，晨雾正堆积在每一个角落中，挂在每一条枝桠上。我打发走了阿英，把轮椅沿着花园的小径推去。晨雾迎面而来，迷迷蒙蒙，层层叠叠地包围了我。

“什么？”

“我去给你倒洗脸水来。”

“香港。”

累赘！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这样说。我在寒夜中颤抖，身边的小灌木丛都发出簌簌的响声。

“你不会和安瑙一样，你将嫁给我，过正常的夫妻生活，安瑙太傻了。”

“啪！”的一声，“姐夫”的面颊上挨了一记，我那亲爱的小妹妹啜泣了起来：

“不，我和安瑙一样。”

“你怎能这样说？你太残忍，你对不起姐姐！是你当初求她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