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第3 / 12页)
可是,每当孟雷走了,霭如却多半是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等天亮。这一份凄苦的恋情咬噬着她,但她却决不能、也不愿摆脱这份感情。
半夜,霭如被一阵呻吟声所惊醒了,竖起了耳朵,她立即辨出声音是从哥哥的房里传出来的。在一刹那间,她感到汗毛直立,以为是哥哥真的回来了。她不相信鬼魂,但这是什么声音?她侧耳倾听,呻吟声停了,可是,没有多久,又响了起来。她披上衣服,从枕头边摸到火柴,点燃了煤油灯。提着灯,她勉强抑制着自己的胆怯,走到哥哥的房门前,轻轻地扣了两下门,一面喊:
秋天,父亲去世了,这消息大大地打击了霭如,比哥哥的死更使她伤心。接着信之后,她像个孩子似的大哭了起来,她感到命运太不公平,在一年内夺走她的两个亲人,而现在,她是完全地孤独了。在她的小屋内,她疯狂地砸碎了一切可以碎的东西。哥哥的死,父亲的死,和孟雷那份不会有结果的爱情,这一切都打击着她。房东老太太企图劝解她,却毫无用处。正巧孟雷来了,从房东老太太那儿,他知道了事情的原因,他关上房门,想要安慰她。霭如却把所有的悲哀、愤怒、痛苦都一股脑地倾倒在他身上,她爆发地对他大喊:“孟雷,你来了!你来做什么呢?不要想安慰我,不要想劝解我,回到你太太身边去吧!我讨厌你,我不愿见到你!你为什么不离婚?一方面你拥有一个‘好太太’,一方面你和我谈情说爱,你想把我置于什么地位?你自私,你卑鄙,我不要见你!你走吧,快走!”
霭如耸耸肩,微微一笑说:“不要谢谢我,你并不是一个被欢迎的客人,但既然你已经进来了,我只好尽尽地主之谊。再见!”转过身子,她轻快地走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你瘦了!”
“我想我是病了,我在大雪中走了太久——真抱歉,你去睡吧,我想没什么关系。”
“你也是。”她说。
孟雷“哎”了一声,睁开了眼睛,望了望披着一件小棉袄,却冷得发抖的霭如,歉然地说:
他站起身来,走了她面前,用手捧住了她的脸,深深地注视着她的眼睛,低沉地喊:“霭如。”然后又一迭连声喊,“霭如,霭如,霭如。”
“有位先生来看你,正在你房里等你昵!”
孟雷阖上了眼睛,霭如却对着他那英俊的脸庞,发了几秒钟呆,才提着灯轻轻走出去。
霭如推开了门,孟雷正坐在书桌前面。她关上门,背靠在门上。他们彼此默默地注视着,她先开口:
“别说了,睡吧,或者明天就好了!”
“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孟先生,你怎么了?”
霭如闭上眼睛,泪珠在睫毛上颤动,嘴里喃喃地说:“不要对我说什么,我不管明天,也不管以后,在我可以把握住今天的时候,我只要今天。”
没有人答应,但呻吟却继续着。霭如试着推门,门并没有闩,立即就打开了。霭如举着灯走进去,盂雷躺在床上,正在辗转反侧。她走到床边,灯光下,孟雷两颊如火,眉头紧锁,仿佛在强忍着莫大的痛苦。霭如用手推了推他,一面叫:
就这样,在“不管明天”、“不管以后”的情况下,他们密切地来往着。夏天过去了,秋天来了。他们到西山看过红叶,到北海划过小船,生活仿佛是甜蜜而温馨的。霭如从不提起孟雷的妻子和孩子,孟雷自己也避免谈起。经常,孟雷在晚饭后来到她的小房里,和她共度一段安宁的时间,深夜,才怏怏而去。房东老太太常笑着对霭如说:“李小姐,什么时候吃你的喜酒呀?”
“孟先生!”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真对不起你!”
“在北大录取名单上看到你的名字,地址是到学校去问的。”
孟雷试着支撑自己坐起来,却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霭如伸过手扶住他,让他吃了药,又扶他躺下。孟雷望着她,深深地叹口气说:
她不语,又沉默了一会儿,他说:
霭如把手放在他的额上,禁不住吓了一大跳,皱着眉说:“你烧得很高,你等一下,我去看看有没有药?”提着灯,她又跑回自己房里,翻了半天,才找到两粒阿斯匹灵,倒了一杯开水,她拿着药走回孟雷床边,把灯放在桌上,然后对孟雷说,“家里只有阿斯匹灵,先吃一粒试试吧,明天早上看看,如果烧不退再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