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 / 7页）

“我说过我要嫁他吗？”杨羽裳困恼地说。

“欧世澈。”

“我是个很开明的母亲，一直都太开明了，我从没有干涉过你的事情。”杨太太好温柔好温柔地说，“我现在也不干涉你。我只能提醒你，提醒你所注意不到的事，提醒你所忽略了的事，然后，一切都由你自己决定。”她抚平了她的头发。“你当然知道，欧家已经正式来谈过，希望你和欧世澈早些完婚。”

很久很久，杨羽裳就那样坐着，了无睡意。她想着早上俞慕槐来访的神情，回忆着他们间的争执、斗嘴和翻脸。由这个早上，她又追想到那凌晨的散步，再追想到以前的约会，新加坡的相聚，及香港渡轮上的初次邂遍！谁说过？人生是由无数的巧合组成的。谁说过？生命的故事就是一连串的偶然。她和俞慕槐的相遇相识，不像个难以置信的传奇吗？或者，冥冥中有个好神仙，在安排着人生的遇合。但是，现在，神仙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剩下来的命运，该是操在自己手里的。

“我不去香港！”杨羽裳又大叫。

转过身子，她轻悄地走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把杨羽裳一个人留在那儿发愣。

“好好，不去香港，不去香港，你要去哪儿呢？”

“只怕欧世澈和俞慕槐两个都是傻瓜呢！”杨太太轻笑着说，从床边站起身来，“你仔细地想一想吧，羽裳。现在，应该好好地睡一觉了，现在已经……”她看看表，“啊呀，两点半了！瞧你近来瘦得这副样子，下巴都越来越尖了。每天晚上不睡觉，眼圈都熬黑了。唉！”她叹了气，“提起瘦来，那俞慕槐也瘦得厉害呢！”

呵，是他，是他，是他！谢谢天！她张开嘴，泪水却冲进了眼眶里去，她的嘴唇颤抖，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羽裳，”她吸吸鼻子，含泪说，“谁打电话欺侮你了，是俞慕槐吗？”

“喂喂，是哪一位？”对方说。

杨羽裳像触电般尖叫了起来：

把听筒压在耳朵上，她的手心冒着汗，她的头脑和胸腔里都热烘烘的。听筒中，铃响了一声，响了第二声，响了第三声……啊，那恼人的声响，每一响都那样重重地敲在她的心灵上。终于，铃响停止，有人拿起了听筒：

杨羽裳离开了母亲的怀抱，忽然平静下来了。弓着膝，她把头放在膝上，含泪的眸子呆呆地望着远处，好一会儿不动也不说话，她的脸庞严肃而悲哀。

“哦，天！”杨羽裳翻了翻眼睛，“只有傻瓜才会把这种话当真！”

“妈，”终于，她开了口，声音凄凄凉凉的。“我想要结婚了。”

“你说过的，孩子。而且是当着很多人的面，当着俞慕槐的面，你宣布他是你的未婚夫！”

杨太太惊跳了一下。“和谁？”她问。

“不许提他的名字！我永远不要听他的名字！永远！永远！永远！”

深吸了口气，拿起了电话听筒，她把那听筒紧压在胸口，闭上眼睛，静默三分钟；希望他在家，希望是他接电话，希望他还没睡，希望他也正在想她，希望，希望，希望！睁开眼睛，她鼓足勇气，拨了俞家的电话号码。

杨太太又吓呆了。

或者，这是杨羽裳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思考。也或者，这是杨羽裳由孩子跨进成人的第一步。总之，在过了长长的半小时以后，她忽然振作起来了。她的心在狂跳着，她的情绪在兴奋着，她的脸发着烧，而她的手指，却神经质地颤抖着。

“好好好，不提，不提，再也不提了！”她拍抚着羽裳的肩，不住口地安慰着，“你瞧，还有一段时间才开学呢，我们出去玩玩好不好？把这儿的烦恼都抛开，我们去香港住住，给你添几件新衣裳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