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3 / 5页）

她看看那豪华的大厅，那上百桌的酒席，那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没敬酒，疲倦和可笑的感觉已对她双方面地包围了过来。必须都去吗？天！谁规定的这些繁文缛节？她感到自己活像一场猴戏中的主角。

杨羽裳觉得满眼的人影穿来穿去，满耳朵的声音此起彼伏。羽裳这个，羽裳那个。她直挺挺地站着，气都透不过来，她感到自己快昏倒了。

和欧世澈双双站起，在男女傧相的陪同下，一桌桌地走过去，敬酒？实际上她喝的是茶，宾客们也知道她喝的是茶，但仍然相敬如仪。每桌客人敷衍地站起，又敷衍地坐下。偶尔碰到一两个爱闹的，都被欧世浩和慕枫挡回去了。然后，他们来到了这一桌。

她无可奈何地站起身来，开始换衣服。

“你爸爸请人来录影，将来你自己就可以看到整个婚礼的过程了。”

穿了件金光闪闪的长旗袍，重新走出来，在宾客的鼓掌声中，走到前面主席上坐下。接着，是敬酒又敬酒，敬证婚人，敬介绍人，敬双方父母敬这个，敬那个，刚敬完了一圈，慕枫俯在她耳边说：

亲友们挤着，笑着，闹着，你踩了我的脚，我又勾了你的衣裳，闹个没完。镁光灯不住地闪烁，不停地闪烁，闪得人睁不开眼睛。不知从哪儿又冒出一个灯光师来，举着一盏好亮好亮的灯，一个摄影师拿起一架摄影机，居然拍起电影来，杨太太趁空在羽裳耳边说：

“该去换衣服了！”

又是那惊天动地的爆竹声，震得人心慌意乱。同时，宾客陡地又混乱了起来，叫声，笑声，向他们抛过来的彩纸彩条，以及那些镁光灯和拍电影的灯光。慕枫挽着她退向新娘休息室，一路帮她挡着彩纸的纸屑，好不容易进了休息室，她跌坐在椅中，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有人送结婚礼物来！”

慕枫拥住她，吻了吻她的面颊：

“是呀！”杨羽裳的神志飘忽了起来，各报都有记者，包括俞慕槐的报吗？各报都会登出新闻，也包括俞慕槐的报吗？俞慕槐！他今晚会去中泰宾馆吗？他很可能不会出席，因为他晚上是要上班的！但是，他出不出席，现在还关她什么事呢？她马上就名分已定，到底是嫁为欧家妇了！怎会嫁给欧家的呢？她在办婚事的时候，就常常会迷糊起来，实在弄不懂，自已为什么会嫁给欧世澈！当请帖发出去，结婚贺礼从世界各地涌到她面前来，当父亲送的新房子装修完毕，欧世澈拉着她去看卧室中的布置和那张触目的双人床，她才惊觉到这次的“结婚”真的不是玩笑，而是真实的了。这“真实”使她迷惘，使她昏乱，也使她恐惧和内心隐痛。她看到周围所有的人都洋溢着喜气，她听到的都是笑语和雅谵。她被迫地忙碌，买首饰、做衣服、选家具、订制礼服……忙得她团团转，但她一直是那样昏昏噩噩的。直到那天，秀枝捧进了一个大大的盒子。

“我头一个吻新娘。”她说，立即，她开始催促，“快换衣裳！要入席了呢！赶快赶快！”

“哎呀，快了！快了！快了！”杨太太叫，“捧花！羽裳，你抱好捧花！摄影师呢？要先在这房间里照几张！来，大家排好，大家排好，羽裳，你站在中间，世浩，你也来！大家站好呀！”

是谁规定的喜宴上要服装表演？是谁规定的喜宴上新娘要跑出跑进地换衣服？杨羽裳突然感到可笑，她不像是新娘，倒像是个服装模特。一件又一件地换衣裳，整餐饭她似乎始终在那走道上来来去去。好不容易坐定了一会儿，慕枫又在她耳边提示：

“小姐们，快一点，必须要出发了，爸爸从中泰打电话来，客人都到得差不多了！迎亲的车子也马上来了！”

“该去每一桌上敬酒了。”

门打开了，欧世浩伸进头来，满脸的汗。

“各报都有记者来吗？”

她懵懵懂懂地坐在那儿，模糊地领悟到，自己那“小姐”的身份，已在那声“礼成”中结束了。现在，她是一个妻子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妻子，一个小“妇人”，她奇怪自己并无喜悦的心情，只有麻木与疲倦。这天气，一定是太热了。

“是呀！”一个亲戚在叫着，“欧杨联婚，这是多好的新闻，大律师的公子和大企业家的小姐，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我相信，明天各报都会登出新闻，和他们的结婚照片来呢！”

“嗳，你怎么还不动？我来帮你吧！”慕枫赶过来，不由分说地拉开她背后的拉链。“快！快一些吧。”

“听说电视公司派了记者去中泰宾馆，要拍新闻片呢！”欧世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