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1 / 6页)
“不。”他又在磨牙齿,“是我。”
她站住了,慢慢地回过头来,他仍然坐在那儿,微仰着头,凝视她。他的眼光里并没有悲切和愁苦,只有一抹深刻的阴鸷和某种固执的刚强。
“他们告诉我,她在美国切腕自杀的。”
“你很像她。”他说,声音稳定而清楚。
“怎么死的?”他从齿缝里问。
她点点头,不用他说,她也知道,否则,她怎能冒充桑桑。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晓得她忽然就折回到这男人面前,她跪下来,什么都没想,脑子里几乎是片空白,像是一种直接的反应,一种本能,她伸出手去,非常温柔非常温柔地把他那满头乱发的脑袋揽进了怀里。她用自己的下巴贴着他的鬓边,她的嘴唇贴着他的耳朵。
但是,她没有走。
“你为什么不哭?”她低声说,“如果你哭一次,会舒服很多,为失去一个最心爱的人掉眼泪,并不丢脸。”
“好的。”她说,站起了身子,她本来就想走了。她想,能从这怪物身边走开是件她求之不得的事了。
他猛然抬起头来,似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中了心脏,他面孔发白而眼睛血红,他的脸色狰狞而可怖,额上青筋暴起,嘴唇发青。
他瞪了她一会儿,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你知道是谁害死了桑桑?”他咬牙问。
“她死了!”她冲口而出,觉得自己已经被这个人催眠了。他会让她说出所有的实话。“三年前就死了。”
“是她的家人,她的大哥,他们不该狠心地拆散你们!”她从内心深处说了出来。
“为什么不说?”他催促着,不耐地。
“请你走开!”
“滚开!”他低吼着。
她望着他的背脊,那宽厚的背脊,几乎可以感觉他那结实有力的肌肉,他的头发又浓又黑又密,他的身子僵硬,双手紧紧地抱着膝。他就这样坐着,不动,也不再说话。她有些心慌,有些害怕,然后,她想逃走了。不知怎的,她怕这个人,怕他身上那种威力,怕他的狂热,怕他的狰狞,也怕他的冷漠。她移动了一下身子,刚刚想站起来,她就听到了他的声音,短促的、命令的、压抑的声音。由于他的头仍然埋在膝上,他的语音有些低闷,但却相当清晰:
“是。”她低语,从他面前站起身子,她转身欲去,他忽然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
他死死地看了她好几分钟,这几分钟真像好几百个世纪。然后,他转开了头,望着湖面。再然后,他把头埋在弓起的膝盖里,一动也不动,像是已经变成了化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