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第1 / 17页)
“噢,你-你真是——”沈盈盈大叫着,气呼呼地捞起一把潭水来,泼了他一脸一身。魏德凯放下了桨,一面笑着,一面作势对她扑过来,嘴里嚷着说:
“没……没有,”她蠕动着嘴唇,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声音软弱得像是窗隙间的微风,“我……我要告……告诉你,我……我……”
“当心,你这个坏东西!看我来收拾你,保管叫你喝一肚子水回去!”
“你听谁说的?”他继续盯着她,仍然在微笑,似乎并不在乎,这刺伤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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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谁都在说,每一个人都知道,你在美国有个未婚妻,是个爱尔兰人,还是苏格兰人……”
她又忍不住地啜泣,在那低低的嗫泣声中,在那心魂如醉的时刻里,她听到的,是那窗下的风铃声,那样如梦似的轻扬着:叮当,叮当,叮当。
“都错了,”他收起了笑,一本正经地说,“是一个印第安人。”她紧紧地望着他,从他那严肃而正经的脸上,你根本无法看出他是否在开玩笑。
“唔,”他不敢看她,他的目光回避地望着潭水。“我不知道,我想,我想……”
“逃避?”她盯着他,目光是灼灼逼人的。“为什么呢?为什么你怕爱上我?为什么?”
“为了你在美国的未婚妻?”她冲口而出地问。
“不,你错了,盈盈。我不骄傲,我只是努力地在和自己挣扎,我怕你,我怕被你捕获,怕被你征服,我逃避,而最终,仍然不能不对你屈服。”
他迅速地抬起头来,注视着她。
“天知道,我多爱你,多爱你,多爱你!”
“你说真的?”她憋着气问。
他吻着她,不住地吻着她,吻她的眼睛,她的睫毛,她的泪。他的嘴唇凑近了她的耳边,用着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微带震颤的声音,叹息般地说:
“当然是假的,”他慢吞吞地说,“只有傻瓜才会相信我有一个印第安族的未婚妻!何况,我在你身上看不出丝毫印第安人的血统来!”
她没有说完她的话,因为,一下子,魏德凯的嘴唇已经捉住了她的。她被拥进他的胳膊里去了,那男性的,温暖的,宽阔的胸怀!他的嘴唇压住她,那奇异的,轻飘的,梦似的一瞬!她用手环抱住他的颈项,闭上眼睛,泪水沿颊滚落,她忍声地低低地啜泣,像个在沙漠中经过长途跋涉,而终于找到了一片绿洲的旅人。她低泣又低泣,为她的疲倦,为她的挣扎,为她那说不出来的委屈与欢乐。
“但是,你后来表现得多骄傲!”她带着点儿薄嗔,“你捉弄我!你折磨我!你明知道我……噢她咬咬牙。”想起来,我仍然恨你!“他望着她,然后,他低下头来,注视着船舷边的潭水。一层薄薄的红色染上了他的面颊,他竟有些儿忸怩了。微微地含着笑,他轻声地说:
“你说什么?”他问。
“唔,”魏德凯含糊地应了一声,轻轻地摇着桨,一面注视着沈盈盈,怎样一对摄人心魂的眸子呵!在那特产店中,这对眸子就足以震摄住他了,不是吗?“我不知道,或者,在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就开始了!”
“你的未婚妻,”她咬咬牙。“那个美国女孩子,等着你回去跟她结婚的那个女孩子!”
“告诉我,从什么时候起,你爱上了我?”沈盈盈扬着那长长的睫毛,微笑地看着坐在她对面的魏德凯。秋已经很深了,他们正坐在一条小船上,荡漾在那秋日的、微带寒意的碧潭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