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2 / 4页)
“不,我没有。”萧雅棠的脸又红了一阵。“她以为我跟别人结婚了,这是别人的孩子,她说这样也好,说云飞见一个爱一个,嫁给他也不会幸福。”
她望着他,默然片刻。
“你告诉那老太太,这是她的孙儿了?”
“雅棠,他们……他们要做什么?”
“乖宝,长大了要做个大人物呵!云飞,要爱你的妈呵!我的宝贝儿!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世界上最好的孩子!又漂亮,又聪明,又能干!我的宝贝儿!谁说你不学好呢?谁说的?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你孝顺你妈,你最孝顺你妈,苦了一辈子把你带大,你不会抛下你妈走掉的,是不?乖儿?你不会的!你不会就这样走掉的!妈最疼你,最爱你,最宠你,你不会抛下你妈的!你不会呵!”她把孩子搂得更紧了。“我的乖儿啊!不要走,不要离开妈,我们过穷日子,但是在一块儿!不要走!不要抛下你妈啊!乖儿!云飞呵!”
他们走了进去,心虹仍然紧催着狄君璞,又瑟缩,又紧张。萧雅棠转过身子,想到里面去找卢老太太,可是,就在这时,卢老太太走出来了。她穿着一身蓝布的衫裤,外面套着件黑毛衣,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着髻。她的面色十分枯黄,眼睛也显得呆滞,但是,幸好却很整洁,也无敌意。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人,她似乎非常吃惊,她回过头去望着雅棠,讷讷地、畏怯地说:
她的思想显然在二十几年前和二十几年后中跳越,声声呼唤,声声哀求,一个慈母最惨切的呼号呵!大家都被这场面所震慑住了,心虹把面颊埋在狄君璞肩上,不忍再看,雅棠的眼眶也湿润了。雅棠的心绪也是相当复杂而酸楚的,这老妇所呼唤的,不单是她的儿子,也是雅棠孩子的父亲呵!她吸了吸鼻子,一时心中分不出是苦是辣,是悲是愁,是恨是怨?那男人,那坠落于深谷的男人,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而遗留下的这个摊子,如何收拾?她再吸了吸鼻子,没有带手帕,她用手背拭拭眼睛。身边有人碰碰她,递来一条干净的大手帕,她回过头,是尧康!他正用一种深思的、研究的,而又同情的眼光望着她。
“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有时她说的话好像很有理性,有时又糊涂得厉害。她一直望着这孩子发呆,那眼光好奇怪。她又常常会忘记,总是问我这孩子是从哪儿来的?你们来得正好,跟她谈谈,看看她会不会好一点。”
“心虹,好孩子,”她说,摇撼着她的手。“你和云飞一起回来的吗?云飞呢?”她满屋子找寻,笑容消失了,她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在屋子里兜着圈子。“云飞呢?云飞呢?”她再望着心虹,疑惑地。“你没有和云飞一起回来吗?云飞呢?”
孩子躺在老太太怀中,不住地用他那肥胖的小手,扑打着老太太的面颊。老太太低俯着头,定定地凝视着他,像凝视一件稀世的珍宝。然后,她忽然抱紧了那孩子,摇撼着,拍抚着,嘴里喃喃地叫唤着:
卢老太太瞪视着她,一时间,似乎非常昏乱。可是,立即,她就高兴了起来,咧开嘴,她露出一排已不整齐的牙齿,像个孩子般地笑了。
“云飞,我的乖儿!云飞,我的乖宝!云飞,我的小命根儿呵!”
“伯母,”她哽塞地喊,“我是心虹呀。”
“人总有一死的,只是早晚而已。”他安慰地说。
萧雅棠摇摇头。
“不!”她很快地回答,挺直了背脊。“我不为那男人流泪,他罪有应得!我哭的是,那失子的寡母,和那无父的孤儿!”她忽然觉得自己说得冒失,就又颓丧地垂下头去。“啊,”她低语,“你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么,她的神志还很清楚嘛!”狄君璞说。
“我知道,”他说,“我已经都知道了。”
大家面面相觑,这一个变化是谁也没有意料到的。心虹那刚刚收敛住的眼泪又滚落了出来,狄君璞紧紧地揽住了她的肩,安慰地在她肩上紧握了一下。她在狄君璞的耳边轻声说:
心虹立即走上前去,一眼看到卢老太太,她就忘了自己对她的恐惧,只觉得满怀的歉意与内疚了。这老太太那样枯瘦,那样柔弱,又那样孤独无依,带着那样怯生生的表情望着他们,谁能畏惧这样一个可怜的老妇人呢?她跨上前去,一把握住卢老太太的手,热烈地望着她,竟不能遏止自己的眼泪,她的眼眶潮湿了。
“难怪她会有这种幻觉,孩子长得实在像云飞。”
“伯母,那是心虹呀!”雅棠说,“你忘了吗?”
老太太摇着、晃着,嘴里不停地呢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