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 / 6页）

高皓天对着镜子照了照，拉好了衣领，又用梳子胡乱地掠了掠头发，笑意在他的眼睛里加深。

“人生最不乐的事呢？”萧依云出神地说，“是冬天的晚上，冷雨敲窗，饥肠辘辘，风似金刀被似铁。那时候，才是展不开的眉头，挨不明的更漏呢！”

“噢，”高太太热心地接过去，“你们……你们……你们一定相处得不坏吧？”

“啊呀！小妹！”萧振风抗议地喊，“假若教几天书，就把你弄得这样多愁善感和神经兮兮的话，你打明天起，就不许去教书了！”

“不，不。”高皓天笑得开心，“已经二十出头了。比她姐姐还漂亮。”

“家里能多几个人就好了。”想着皓天，她摇摇头，觉得心中好重好沉好抑郁，“这一代的孩子，我们是不再能了解他们了！”

萧太太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拍拍手，她轻快地叫：

高太太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关好房门，她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坐了下来。四面望望，周围是一片寂静。好静，好静，自从上了年纪以来，她就觉得“寂静”是一种莫大的威胁了。沙发柔软而舒适，上面还堆着厚厚的靠垫，但是，为什么自己坐在那儿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呢？她喝了口茶，想叫佣人阿莲，但是，想想，叫她又做什么呢？终于，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

“喂喂！孩子们！都来帮帮忙，阿香一个人弄不了！我们今晚吃沙茶火锅！依云，别再烦了！包你一顿火锅吃下去，什么气都没有了！”

“取消！”高皓天大叫着，人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了。

“反正我这个老师也当不长！”依云说，竭力让自己振作起来，也忙着拿碟子，打鸡蛋，分配沙茶酱。“我已经决定了，代完这一个月课，我决不再当老师。”

“哦！”高太太重新兴奋了起来，却有些狐疑地看着她那习钻古怪的儿子，“一定只有七八岁，是吗？”

“为什么？”高皓天问，开了酒瓶，斟满了每个人的杯子。

“别急，妈。他还有个小妹妹呢！”

“我知道，”萧成荫望着女儿，“我了解依云，她太容易动感情，太容易陷进别人的烦恼里，她太小了，怎么能去分担全班五十几个学生的烦恼呢？”

“火锅？”萧振风首先大叫起来，“好极了！吃火锅不能没酒，妈，开一瓶拿破仑好吗？”

“什么话！”高太太莫名其妙地叫了一声，高皓天已经哈哈大笑着向门口冲去。高太太急急地追到门口来，伸长了脖子叫：“明天张小琪的约会到底怎样？”

“喝酒是可以，”萧太太笑着说，“不许喝醉！”

“她吗？”他侧着头想了想，“她说我是狗熊、猴子、苍蝇和乌鸦的混合品！”

“我是千杯不醉的人！”萧振风吹着牛，一面忙着搬火锅，放碗筷，“人生最乐的事，是冬天的晚上，围着炉火，喝一点酒，带一点薄醉，然后，二三知己，作竟夜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