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1 / 6页)
“致文是不是出国了?”
“别怕!别怕!都过去了。初蕾,就当它是个噩梦吧,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只是,傻孩子,你既然想起来了,我就说,以后再有不如意的事,你怎么样都不可以寻死!千不管,万不管,你还有个妈妈呀!”
寒山脑子里轰然一响,最怕她问致文,她仍然是问致文。他盯着她,立即了解了一件事,她跳水之后,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她完全不晓得致文也跟着她跳下了水。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念头,就用手扶住初蕾,很快地说:
初蕾望着父亲,她还有许多问题要问,两个多月以来,她的生命是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这两月间到底有些什么变化?父亲还要和母亲离婚吗?那个姓杜的女人怎样了?致中和雨婷又怎样了?致文呢?致文该是最没有变化的一个人,但是,他为什么不来看她?难道,他出国去了?是了!那天在杜家,她也曾对致文大肆咆哮,她是那么会迁怒于人的!她气走了致文?又一次气走了致文?她的眼珠转动着,心脏在怦怦跳动。
父女两个继续对视着。
“初蕾,”寒山在仔细“阅读”着她的思想。“我知道,你有几千几百个问题要问,但是,你的身体还很弱,许多事也不是三言两语讲得清楚。你先安心养病,等过几天,你的精神恢复了,我们再详细谈,好不好?”
寒山迎视着女儿的目光,在她的眼睛里,他看出她已经记起了每一件事,他无从逃避这目光,无从逃避她对他的批判。他打过了她,他已经不再是她心目中的伟人,他打碎了她的幻想,甚至几乎打碎了她的生命!现在,她用这对朗朗如晨星的眸子注视他,他却无法窥探出她心中的思想。
初蕾点了点头,鼓着勇气说:
经过这一番折腾,初蕾又累了,累极了。但是,她的神志却非常清楚。寒山抬起头来,细心地拭去她面颊上的泪痕,他仍然深深地凝视着她,低低地,柔声地,歉然地说:
寒山紧搂住初蕾,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在一边呆站着的念苹,也忍不住泪如雨下。一时间,屋里三个人,都流着泪,都唏嘘不已,都有恍如隔世、再度重逢的感觉。
“初蕾,你一直是个好孩子,一个善良而纯洁的好孩子,我抱歉——比你发现,成人的世界,往往不像想象中那么美丽。”
“原谅我!”她继续说,声音成熟得像个大人,她不再是个任性的小女孩了。“我那天的表现一定坏极了,是不是?坏得不能再坏了,是不是?你们宠坏了我,使我受不了一点点挫折。对不起,爸爸,我希望我没有闯更大的祸!”她的手勾住了寒山的脖子,用力地把他拉向了自己,她哭着喊了出来,“我爱你,爸爸!”
初蕾仰躺在那儿,眼睛一瞬也不瞬。
父女两个默默地对视着,在这对视中,初蕾已经记起了在杜家所发生的每一件事,记起了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记起了那丝丝缕缕和点点滴滴。她凝视着父亲,这个被她深爱着、崇拜着、敬仰着的男人!她凝视着他,只看见他沉痛的眼神,憔悴的面庞,和鬓边的白发。
“我什么都不问,只问一件事。”
“我真的跳了水?”她模糊地问,“是真的了?我从桥上跳下水去?不,”她转动眼珠,“我不是自杀,我是气昏头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往水里跳!”她的眼光和夏寒山的接触了。她就定定地望着夏寒山,夏寒山也定定地望着她。一时间,屋子里是死一样的沉寂。
“什么事?”寒山的心脏提升到喉咙口。
寻死?她脑中有些昏沉,寻死?她何尝要寻死?她只是怄极了,气极了,气得失去理智了,才会有那忘形的一跳。那么,记忆是真实的了,那么,记忆并没有欺骗她了,她推开母亲,倒回到枕头上。
寒山用牙齿紧咬住嘴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他想讲而讲不出口的话啊!他呆看着她。
“那要看——我们对美丽这两个字所下的定义,是不是?”她问。
“爸爸!原谅我!”
寒山轻叹了一声,是的,这孩子被河水一冲,居然冲成大人了,她那“童话时期”是结束了。他不知道,对初蕾而言,这到底是幸福还是不幸?许多时候,“幸福”的定义,也和“美丽”一样,从不同的角度看,会有不同的答案。
好久好久之后,初蕾轻轻地抬起手来,她用手轻触着父亲的面颊,轻触着他那长满胡髭的下巴,她终于开了口,她的声音深沉而成熟: